我回到自己的住处,正打算洗手时,不经意停下转水龙头的手。
刚才悠睡着时,我一时冲动握了他的手,洗掉这份触感太可惜了。
不对,下厨的时候就洗过手了。虽然洗过,但应该多少残留一点吧。
我轻抚着被悠的头撞到的鼻尖,那是刚刚凝视他的睡脸时,被突然醒来的他所撞上的地方。
感觉这里也残留着悠的触感。
“呃,我在做什么呀。”
我洗手并漱口以预防疾病。洗手很重要,要是我因此病倒,那也太蠢了。
“唉……”
回到客厅之后,平常待的四坪房间显得格外宽敞与寂寥,仿佛此刻熟悉的家变得陌生孤寂。
都是和悠说话害的。
我住的地方也是两室一厅,对于一个人住的高中生来说极为奢侈,这里原本是妈妈自己的房子。
半年前,妈妈因工作而调职到美国时,我任性地选择留在这个家。毕竟朋友都在这里,而且高中转学很麻烦。我又不打算念美国的大学,留下来各方面都比较好做事。
谈到升学的话题,脑袋顽固得跟钻石一样的妈妈也不得不尊重我的意愿。
爸爸留下的这间房子也是,比起租给别人,还是让我住更令人放心。说不定妈妈心中也抱持着这种想法。
无论如何,多亏如此我才能继续住在这间公寓、这个房子──住在悠的隔壁。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已经好一阵子没说话了。再说是你主动避开我的吧,我还以为自己被你讨厌了。】
我想起他刚才说的话。
“没错,我讨厌你,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因为他喜欢上了别人。
每次只要和悠说话,自己的胸口便会感到刺痛,有种世界末日般的寂寥感。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受苦,我决定避开他并讨厌他。避是避开了,但讨厌──却未能如愿。
“……真受不了自己。”
说到底,为什么我会喜欢上那种人呢?
我们碰巧在同一天出生在同一间医院,碰巧住在同一座公寓的隔壁,碰巧玩在一起。
如果只是这样,或许我还不会喜欢到这种地步,或许最多也是成为要好的朋友吧。
小时候,安静的我经常被男生取笑。
“唉,白雪好像娃娃喔,其实你不是人类吧?”
当时的我就读小学二年级。
那个年纪的小孩天真无邪,也有出于好玩而攻击别人的倾向。就像是把在地上爬行的鼠妇抓起来,让它滚来滚去的游戏一样。
而被取笑的人也没有能力思考对方的心理或幼稚程度,只能将天真的话语照单全收,在心中留下伤痕。
那时的我因为这些男生无聊的嘲弄微微受伤。要是反应太大会让对方得寸进尺,所以我彻底无视他们,然而攻击并没有停止。
偶然看到这一幕的悠带着小孩子的天真,用力揍了嘲笑我的男生。
当然,双方打了起来。
当时嘲笑我的男生有三人,所以是三打一的局面。寡不敌众的悠虽然打输了,但从那天之后,那些男生就不再取笑我了。
打完之后,我问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为什么,只不过看他们不舒服而已。”
不只有这件事。
三年后,失去父亲的我陷入消沉时,悠带我搭电车去单程超过一小时的主题乐园,还动用了他存下来的压岁钱。
我拼命忍住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问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结果悠依然回答“没为什么”。
难道悠对我有意思?
从那刻起我心里出现这样的念头。
随着年纪增长,周围的人开始聊起喜欢的人或恋爱的话题,这样的认知也逐渐加深,擅自认定他喜欢我。
我愈想就变得愈在意悠,随时会关注他的事情。会下意识的记下关于他的事,喜欢的食物,经常去的地方,喜欢看的东西等等。
但现在想来,其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是他喜欢我,而是我被他所吸引。
之后又过了两年,我被迫认清这个事实。
升上中学后,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偶然看到悠在和大我们一岁的陌生学姐状似亲密地聊天。
我比谁都更了解悠,所以马上就察觉了。
他喜欢那个学姐。
我的预感理所当然地成真,悠决定和那个学姐就读同一所高中。他向心上人告白后,两人便开始交往。
同样升上那所高中的我,彷佛根本没被他放在眼里,或许一开始就根本不被他所在意。
这时我已经疏远了悠。不,准确来说是原本一直看着他的我,会尽量和他保持距离,不主动接近。我对他从喜欢变成讨厌,应该说心意改变了。
这是我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