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惠里母亲,先是看了一眼女儿,然后以锐利的眼神瞪着我。
“这是家庭问题,外人给我出去。”
“妈妈,就算对象是高中生,你也太失礼了,这是大人该有的态度吗?”
“因为对方是小孩子就改变态度,这才更失礼吧。面对无礼的对象,没必要尽到礼数。”
不愧是惠里血脉相连的母亲,跟女儿一样毒舌,说话伤人的功夫是只增不减啊。
不过,堂而皇之地干涉别人的家务事更失礼,那确实是很没礼貌的行为,惠里的母亲这样说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明白这是失礼的行为,但恕我无法从命。因为我是来说服您的,请您留下惠里,您自己单独回去。”
惠里的母亲不悦地皱了皱眉。
“我没必要听你说什么,这件事已经决定了。”
惠里妈妈说完这句话后,惠里在我反驳之前抢先开口了。
“我才不会乖乖听话。要是你不提供生活费,我就休学去工作,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惠里爆发出惊人的气势,那一瞬间我都似乎被她的话唬住了般,仿佛她说的是认真的。
“我怎么可能允许你这么做?果然还是应该直接带你走。”
“和你允不允许没有关系,是我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喂喂喂,有必要这么针锋相对吗?
算了,我有想过惠里可能会说这种话。这家伙的脾气就是这么硬,头脑又顽固,像头死倔的驴不考虑事情后果,而且还讨厌自己的母亲。
她说要休学去工作,大概也是认真的。就算等她的脑袋冷静下来,我也不认为状况会有所改变。
──正因如此,我才决定要代替她说服她母亲。
我双膝跪地磕头,跪了下来
“悠!?你在做什么!?”
“拜托了。我很清楚小孩子没办法自力更生,所以请您允许惠里留在这个家里。另外,我想今后她的分数绝对不会退步。”
“……你为什么能一口断言?”
惠里的母亲一瞬间受到冲击,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跪,镇住显得慌乱。不过只是一瞬而已,很快便回以了反问。
“这次惠里是因为要帮我准备考试辅导学习,分数才会下降。但接下来就算没有惠里的辅导,我也没有任何问题,不需要教我念书,所以今后她的成绩不会再退步了。”
“等等,我就说那不是悠的错了!”
“好了啦,不管你怎么掩饰,实际上就是这样。现在就当成是我的错比较方便。”
“什么叫比较方便!说到底,你不需要对这种人低头!”
“惠里,你至今都是由这个人抚养长大的对吧。就算你有自己的想法与不满,现在也该坦率地道歉求情。况且,现在要赚钱可是很辛苦的喔,高中没毕业,靠着那样的学历,求职的难度也会提高。”
“这……是没错……可是你说要决战,结果却是道歉求情……”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啊,惠里你应该也明白吧。”
“…………”
并不是有什么妙计,我也没想到出奇制胜的方法。
既然对方是照顾惠里生活至今的人,那就只能诚恳地拜托。
不,不对。就算有别的选项,现在也还不到做那种选择的时候。如果对方可以沟通,那就应该先好好谈过再说。
如果说,是惠里的母亲导致了和女儿关心的冷淡,同样的也是惠里的母亲让女儿自由的留在这个家。她不会是个不通情理的人
“……拜托、你了。”
原本沉默不语的惠里似乎也同意我的说法,向她妈妈如此说道。
接着现场陷入寂静。
惠里的母亲默默地交互看了我和惠里好几次,大大叹了一口气。
“唉,这下不就好像我是坏人一样吗?我只是在关心惠里而已啊。”
“我明白,您真的很重视惠里对吧?”
“说得好像你了解我一样,说些自以为是的话。”
“我只是觉得,如果和您身处于同样的立场,应该也会这样倾尽心力。”
虽然不敢断言别人的想法与心,但我能体会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以及珍惜相关回忆的心意。
因为太过珍惜,过度干涉,以至于成为束缚的程度。
更别说孩子是她与那个人的爱情结晶,她应该也不想丢下惠里一个人去海外吧。
即使如此,她在不得不做如此选择的情况下,不仅承受了抚养孩子的重担,同时还尽可能尊重了惠里自主性——虽然都只是我的单方面猜想。
我才能肯定,只要好好拜托,对方应该愿意听我们的意见。
“…………结果我还是像个坏人嘛。”
惠里的妈妈喃喃低语。
“下不为例。”
“……咦?”
惠里妈妈站了起来,走出客厅。
“要是下次成绩再退步,我会不由分说地把你带走,我要说的就是这样。”
“你要去哪里?”
“我还有工作没处理完,开完会之后要搭新干线。我走了,要好好注意,你可别让成绩退步喔。”
“也就是说……”
“别搞错了,我没有原谅你。让毫无关系的别家孩子跪下求情,那我也不得不退让一步了。”
惠里妈妈声音里透露着无可奈何。
看来我的心意有传达到。
“还有……悠同学。”
惠里妈妈将视线移到我身上。
原来她还记得我的名字。
“你和惠里是什么关系?”
“咦?呃,您应该知道我住在隔壁……”
“能为了这孩子这么拼命,就证明了你们有多亲近。你们小时候经常玩在一起……现在是在交往吗?”
“妈妈你在说什么啊!”
惠里大喊。
呃,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认为我们在交往的确很正常。刚才惠里妈妈也说过,一般正常人是不会管别人家务事的。
“最近作为邻居,作为同学,关系又好了而已。”
“哦──”
惠里妈妈只回了一声,没有继续追究。她就这样关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房子。
…………
“看来总算是勉强度过危机了。抱歉,你明明说了好几次,叫我不要把你成绩退步的原因算在自己身上。”
“真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这种情况不需要向我道歉啊。该道歉的反而是我,不,应该道谢才对。谢谢你,悠。”
“没关系啦。刚才也说过,要是你离开,困扰的人是我。比起这个,总觉得好丢脸啊,被你看到下跪磕头这种丢人的一面。”
“很帅。”
“……嗯?”
“我说你很帅。所以才说你这个人狡猾。”
“哪里狡猾啊?”
“不告诉你。”
以往的惠里说完这句话,就会不明所以的生气。
然而,这时的她脸上却浮现灿烂的笑容。
“啊,还有,我再说一次,成绩退步真的不是你的错。不是这样,是我没有专心的问题。”
“没有专心?”
“总、总之大概就是这样!我说完了!”
“喔、嗯。”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觉得很开心,胸中心跳加速。
不,不对。是可能性增加了。
虽然不清楚,但如果……
如果惠里对我──
……可是,假设真的是这样的话。
我该如何面对她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