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被退稿役使的扫雪工

作者:金戈冷冷 更新时间:2024/8/17 2:27:44 字数:2912

钱编辑打来电话,是在星期天的下午,五点刚过,我几乎在铃声响起的刹那间就按下了接听。

彼时我正在一座桥下的坡面前望着河水发呆,头顶车辆疾驰之声不时从耳边倏尔远逝。我像是要把那些声音追回耳边似的,飞快地把手机放到左耳旁边。

桥下午休结束后来纳凉的人们已经陆续走完。瞒着家长,在水边嬉闹的小孩也已经筋疲力尽,相继结伴离开。

从中午便坐在桥柱边沿上垂钓的老头,今天看起来收获颇丰的样子,背起渔具,对着走时遇见的熟人未语先笑地打着招呼。

我真希望自己今天也能有这样的收获,来告慰一年的辛劳。

“徐正老师吗?”钱编辑特有的音调从手机里响起,我赶忙收起思绪。

“我在,您叫我老师可太挖苦我了。”我苦笑着说。

“哈哈哈,在办公室里看见您名字的长篇投稿,周围的大家可真是吓了一大跳。只有我笑着说,‘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徐正会来这么一招儿,他这样的人可不会甘心一直当扫雪作者’。”

“哪里的话,您提携了我很多。”我赶忙说。

“没有的事,你今年多大来着?”钱编辑问。

“二十四岁。”

“算起来我们已经认识了两三年了,作为工作了十年的编辑,这种程度的交情可是颇难跟年轻作者建立的啊。”手机那头传来沉吟和感慨。

钱编辑的感慨我也有所共鸣,我有时在码字时也常常会回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的我,虽然总是被好友撺掇,但还没有下定决心创作东西。姑且是有在积极写同人和漫评之类的东西,偶尔写出一些还觉得能让自己满意的作品,就会去一些杂志社投稿。

而钱编辑本身负责的工作是原创小说,并不是我当时写的类型,和我的初次应酬是他在暂代别人工作。

当时我像往常把写的东西交给陌生的编辑后准备告辞时,不料对方突然向我征求意见。

“能请你在旁边等待可好?我这就准备读。”

当时我虽然诧异,但是没有经验再加上他的语气非常诚恳,便觉得坐在一旁等待也未尝不可,毕竟编辑室内不寒不热而且有免费的冲剂柳橙汁可饮,只要对方读稿不是真的读出声来就好。

我竟忘记考虑到像自己这类的稿子,是无需让任何编辑仔细看的。

“写的很认真,但是不知为何有很多词条我不懂,还有为什么一些对话要格外强调?”

面对这些问题,我望着他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等到有人来提醒他我稿件类别的不足道哉。他才认识到自己碰撞到了次元壁。

他的上述语言中,不懂的词条和格外强调的话,是我同人作品中原作品的东西。

那些东西在原动漫作品读者那儿,自然耳熟能详,但是对于久读三次元作品的他自然颇难理解。

“不好意思,你写的比较认真,读迷糊了。”他当时开朗的笑笑,又对我说,“小兄弟,雪扫的很认真嘛!”

后来我才了解到,漫评、同人在他的简单理解里。都是类似把人们感兴趣的话题或故事碎片化,然后堆积成的东西。此类作者就像扫雪工一样,把天上降下散落在地上的雪扫成雪堆。

“当然,你在大街上常常会看见脏兮兮的雪堆和干净的雪堆,当然还有无视其区别的人们会用它们堆的雪人。”

“而把灰尘和雪有意识的分开,或者制作尽量干净的雪人,这是负责任的扫雪工会干的事情。”

不知为何,我无头苍蝇的大学生活从此便发生了一些变化。我开始更积极的编撰同人,但是的好友也在一旁积极地支持着我。

那时的我,果真像铆足了劲在雪地里,哼哧哼哧扫雪的扫雪工一样。

临近大学毕业时,我开始写一些中篇小说并向他在的杂志社投稿,虽然投十次未必成功三次。但还是以一个有点约稿价值的作者,再次“结识”了他。

那时他已忘记了我,等到我们成为不痛不痒的熟人后,我才让他回忆起初次相识的事。

当时因为一些合作我们已经不再是点头之交,我投递的稿子就在他负责的一栏,对于我写的东西他再也不会阅毕便洒然一笑。

要认识到自己身上绝没有什么凸显夺目之处,如果有那么它也只是与观察者和承认者并存,与我本身毫无关联。若观察者与承认者不复存在,那么那些才华,或许可以这么说,也会作鸟兽散,不会因我本身任何的苦苦哀求而有所停留。

比起认真扫雪,当时的他似乎更想让我在写作时察觉到这些,大概。

但那时我已经开始因为一些事整理积累,准备投入体力写长篇小说了,人生第一次,这篇小说我写了一年有余。

而就在半月前,我把这篇长篇的投稿材料交给了他所在的出版社。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做,如果成功,那么它将意味我作者出道。

“这篇小说的书稿样章、摘要、大纲送到我面前的时候说实话我很意外,因为很少有新人创作的长篇会送到我手上。”

“我们出版社的其他编辑并非等闲之辈,能在我们编辑部有这样的传播量,一定是颇具实力的新人。我看了之后也觉得,作者有一定素质,文章的感受力很强。”

所有的寒暄结束后,钱编辑开始跟我说明审核结果,我咽了咽口水。

“但遗憾的是我不得不通知你,你的作品很不错,可并不太适合我们出版社。”

手机中传来钱编辑略带惋惜的回复。“不过不要气馁,也许你可以换一家出版社试试的。”

“有你这样的熟人在都不行,说不是作品的问题,我真的有点难以接受。”我说,颇有些垂头丧气。

不料我说出这句话后,对方并没有给予回复。

良久的沉默,若不是手机屏幕上的通话仍在计时,我几乎以为他已经挂掉了电话。

“恰恰相反,也许你不认识我会更好,社里并非没有看好你的其他编辑。”手机里再次传来钱编辑的声音。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拒绝了你这篇长篇,力排众议的。”钱编辑叹了一口气说,“抱歉,作为老相识,我本来应该在帮你付梓这件事上推波助澜的。”

“为什么?”

我想象不出对方会在说出这种话后,会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刚刚根本没有必要对我开诚布公,问题显然是出在了自己身上。

“因为我看了那篇摘要以后,理解到你会怎样写那个故事来……我觉得你不太时候当作家。”

他说着说着又截断了自己的话。

“在电话里谈,你肯定没办法信服。不如这样,后天下午我们见一面,在出版社附近刚开的那家咖啡厅。商谈之后,作为赔礼,我请你吃顿饭吧。”

“好的,赔礼倒是不用……”

迟疑了一下,我默默地出口答应。

挂掉手机后,桥下已恢复平常我一人孑立的状态。横贯面前的河水缓缓地流淌,河流的上方时不时传来过路车辆驶过桥面的低鸣。我的右耳依然兀自嗡鸣着,比起被否定而无法反驳的自己,生理上的缺陷

倒是坚强的多。我苦笑着留在桥底良久,蹲在地上努力地回忆着自己编撰小说的内容,以及编撰本身消耗的日日夜夜,最终没有得到什么答案。

要认识到自己身上绝没有什么凸显夺目之处,如果有那么它也只是与观察者同承认者并存,与我本身毫无关联。若观察者与承认者不复存在,那么那些才华,或许可以这么说,也会作鸟兽散,不会因我本身任何的苦苦哀求而有所停留。

与其交情并不深,历来的谈话也都像刚刚一样保持着无关痛痒的礼节、心照不宣的距离,何以我这种自相情愿的感觉会如此深刻呢?而且对方对我的了解,也充斥着无法让我质疑的自信,以至于做出否定的选择也坚定不移,这种关系真是不可思议。

深吐一口气,我从久蹲的地方站起,移步走出桥底。西方快要落下的太阳,从高楼群间隙缝渗透出的光芒,温暖了我的眼睑。

“今天不吹曲子了吗?”

一个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男孩,这时正好从河提坡上滑下来,看见我要走,出声问道。

“不了,你来夜钓么?”我问。

听闻,男孩撇了撇嘴说

“不是,没什么。”。

我轻轻了揉了揉他的头,没几下就让他用手拍下。我跟他道别,他闹别扭一样拿着钓竿跑开了。我爬上河堤坡,把钥匙插进停在岸上借来的电车里,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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