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采伐下来的灌木枝条默默放在一旁,我凝望了一会不远处的黑暗。内心挣扎了一下,我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来到马路上贴着花坛向前摸索着前进。
太快太紧张的话身体会出汗,出汗则会浸染到胸前的伤口。于是我调整着呼吸,边用脚掌贴合着花坛的边缘,边往前方探索着。
终于,脚掌的触感消失了,我离开了花坛的边缘,却没有回到路灯的附近。与此同时,黑暗中也开始有窸窸窣窣的细小之物不断轻轻撞击着我的身体。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打印纸,把它搓成条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它。
一片陌生沙漠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我抬起燃烧着的纸条。看见不断有细小的沙尘被无形的力量从沙漠之中拉起,沙尘们直直向上飞升着,犹如圣经中最后的审判降临,全世界沉睡的亡灵都响应了天堂的召唤一样。那些撞击着我的细碎之物,就是它们,我踏出了原本熟悉的圈子后,的确来到了一片陌生的沙漠之中,天上也确实有着【黑洞】般的吸力。之前观察到的吸力还只能吸引在空中散逸的沙尘,现在它已经可以直接从沙地中不断拉起沙尘“织”成的布幔了。
我观察着眼前那些大片大片的尘幔,哪怕现在刮起一场强力些的风,这些沙尘就能轻易形成沙尘暴。沙尘暴刚形成就可以扑灭我们露天升起的篝火,再维持就一些,刚开掘的水坑也会被席卷而来的沙尘埋没。接着受到威胁的就是我和钱编辑,我们如果被席卷到那样的灾难中,苟延残喘恐怕都是难事。
这片空间没有风,但是如果沙地的范围真的会随着倒扣的金字塔的“下扎”不断扩张的话,我们迟早也要面对那种绝境。
一切都像钱编辑说的那样,我们已经迫在眉睫。
等到手里的纸条燃烧殆尽后,我叹了一口气,转身向来时的道路走去。
“回来了?这一趟带回来的有点少。”在路灯下撕扯着衣服布料的钱编辑看着我把新的灌木枝条放下,向我打了声招呼。
我、钱编辑、尸体身上的布料已经被截去了大半,因为钱编辑想要用衣料的纤维来加固准备用灌木搓成的绳索。
灌木的枝条可能不是理想的搓绳材料, 但是在现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它们必须得派上用场。
“稍长的灌木都在这儿了,花坛那里只剩下一些低矮、材质脆弱的植物了。”我解释说。
“差不多了,不行的话就拔些草。”闻言,钱编辑叹了叹气,但是看向一旁堆积如小山的枝条,他略显振作的点了点头。
我在枝条堆旁边坐下,再次开始用匕首,照着钱编辑嘱咐的那样,开始把一些枝条削成较细的长条。我尽量保证着每一条长条的粗细均匀,只有那样的枝条搓出来的绳索才会结实。
我们在工作中沉默着,渴了就从水坑中提取一些水喝下去,实在忍受不了饥饿就抓起一把从灌木上撸下来的树叶吞咽掉。
胡狼们早已停止了嬉闹,它们围绕在路灯周围盯望着我们,不时扬起长吻打起哈欠。
钱编辑把布条撕扯到极限的大小后,他把它们掺杂在我切削好的灌木长条中。接着,他将那些材料分成几股,一股股地夹在手指间,开始慢慢地搓动。他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麻绳之间, 时而紧捏,时而轻拧,仿佛在编织一首无声的乐章。
钱编辑无言劳动所造成的动静重新引起了胡狼群们的注意,在切削枝条的间隔,我也不时将目光凝聚在聚精会神的老人身上。
老人的精神明明已经支离破碎,他不记得自己身份,不记得很多人和东西,他甚至连拼命出去想要见到的人是谁都忘了。但是他此刻投射出的专注和力量,却足以让任何人瞩目。
搓绳的过程中,老人不时地停下来, 用他那布满皱纹的手背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但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那份从容与坚定,仿佛这份劳动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我曾经在和钱编辑的交谈中听到过他年轻时喜欢旅行和探险,如今看来那些经历对他的意义远远不止谈资那样简单。在他执意专注于某种目的的时候,那些记忆从他残破的精神中涌现出来。哪怕他已经不能完全记起,也已经无法描述。他的那些铭记于心的技巧,也不会轻易便从身体中被割舍出去。
这是钱编辑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
随着时间的推移,麻绳在老人的手中逐渐成形,变长、变粗。他时不时地用牙齿咬住麻绳的一端,用力拉扯,以测试麻绳的结实程度。每当这时,他的脸上都会露出一种满意的笑容,仿佛是在欣赏自己亲手创造的作品一样。
“小正,试试怎么样?”在搓出相当份量的成果之后,钱编辑向我丢来了一截绳索。
“咕呜!”
他的动作在原本安静凝视着他的胡狼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我接过绳索之后,发现有些胡狼正疑惑警惕地看向我手中的绳索。它们警惕地蹲伏着,身体也在不断抖动着,亮出尖牙的嘴中不断传出忌惮的低吼。
难道这个形状的绳索,让它们认错成什么东西了吗?
莫非它们把绳子认成是蛇了?我若有所思拿着绳索站起来,随着我的动作,那些一直在脱线的野兽不安地向我叫着。
它们以为我被蛇缠上了?在关心我吗?胡狼们的举动让我不得不如此自作多情。
“怎么了?”钱编辑问。
“它们好像把它当成蛇了。”我说。
“胡狼怎么会怕蛇?”钱编辑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观察起胡狼群的反应。“不会啊,《牙族》里说胡狼根本不怕蛇,而且还会捕食蛇类来着?”
看来阅读《牙族》已经成了钱编辑思索出去方法的重要倚重,他马上就根据书中的信息找到了我回答中的疑点。
“难不成它们在怕我被蛇咬?”闻言,我不好意思地把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别臭不要脸了,它们可不能因为这么莫名其妙的原因紧张啊,后面它们还得配合绳索呢!现在怎么办?”钱编辑冲我翻了翻白眼,呛了我一下后说出了心里面的担忧。
我想了想,突然拿起绳索不断挥舞着,一会把它甩在路灯上,一会把它踩在脚下。这样反复弄了半天,我把绳索当成战利品一样高高举起来,然后用另一只手向着胡狼们豪气云干地竖起大拇指。
“神经……”钱编辑刚刚想吐槽我的滑稽表演,但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胡狼们兴奋的吼叫盖住了。
“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嘎!”
(胡狼翻译官提前登场:这里它们说的是——回溯者把阿波菲斯侮辱,回溯者天下无敌啊!)
“绳索非常结实,胡狼们也振作起来了!”我对钱编辑说。
“谁都好,快把我从这个地方救出去吧……”钱编辑掩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