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多个伴么?”
吃饱喝足,稍稍调息了一下的钟灵正准备告辞离去,就听见了荀起这样说。
“贫道自是不介意……”习惯独来独往成自然的女道士有些讶异,经过一番交谈,她大抵得知这位师傅的熟人在两年前遭遇了某场重大变故,心灰意冷,进而归隐于此近两年,“施主怎么突然想要入世了。”
“没什么,只不过在家宅得有些腻烦了,打算出门走走,散散心……”荀起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顺便替你师傅照顾照顾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她也许在信里没说,但心里多半也会挂心。而且瞧你这模样,也不像是能让人安心的样子。”
“哦……”钟灵想到方才自己在荀起面前的各种表现,俏脸微红,却没有反驳,至今为止,只有荀起这般古怪的面相使她狼狈。
女道士神色有些异样,明明两人年龄相仿,荀起仿佛以长辈自居般说话,她却没感到半点别扭不自然,即使擅自主张要替师傅关照其实早已能够独当一面的自己,也并未产生任何越俎代庖自以为是的反感。
独来独往的她并无太多同龄友人,更无这般年纪轻轻却有些老气横秋的同龄人,这于她而言实在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有点像师傅,却又不完全像呐。她这样想,心底不知为何有些雀跃。
“欸,这就要走了啊?”一旁的荀悠忽地叫嚷,撅着嘴,神色幽怨。
虽然对此早有预料,虽然表现得有些刻意,但心底的那份不舍却也是实打实的。
荀起没有理会荀悠,只挠挠杂乱银发,扭头对荀依说道:“帮我剪剪头发吧,顺便也给我整套衣服……穿越到架空古代就是麻烦,又是留长发又是袍服的……还是留着短发比较舒服,现代服饰穿着舒坦。”
钟灵却悚然一惊,好似遭了平地一声惊雷,她一直都看得见荀起身边的两名绝色女子,却直到现在才真真正正意识到她们的存在。
“呀~”没有继续阿卡林化的荀悠朝她笑着打了声招呼,“你来时受了不少伤,为你包扎的都是我们俩,所以你不用担心被荀起占了便宜哦。”
钟灵闻言正欲道谢,荀起便一点不留情面地揭穿了女孩的谎言:“处理你伤势的只有荀依,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钟灵连忙朝她与荀依打了个稽首,观了面相,不由得惊咦一声:“二位的面相倒是清晰,不似荀施主那般错综复杂。”
兴许是荀起那过于奇葩的面相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震撼,以至于道心动摇,见二人的面相清晰,顿时放下心来,心道看来只是荀施主的情况特殊。
她职业习惯发作,正要一通分析猛如虎,荀悠便将一根食指竖于唇间作噤声状,笑嘻嘻道:“道长,有些东西说出来就没意思啦。”
钟灵顿时住了口。
女孩满意点头,说罢,便跟蹦蹦跳跳跟上去往卧室的荀起与荀依,嘴里嚷嚷着“头发让我来处理,我给你整个一看就是最强的发型”。
“光头就免了,看着会被拦腰斩成两截的也免了。”
荀起让钟灵稍等片刻,钟灵并没有等候太久。
重新出现的荀起着装使她感到一些惊奇。
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却胆大包天地剪成了怪异的短发,帝国有华服之美,他却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衣服,黑西装裤笔挺修长,白衬衫衣袖挽在小臂处,无宽大袖口,却显得整洁清爽。
离经叛道的服饰打扮,虽一时难以接受,却意外的好看,加之荀起本身也生得俊朗,钟灵一时间竟有些看得痴了。
然后……
“呕——”
“……干。”荀起望着脸滚带爬冲向垃圾桶大吐特吐的女道士,翻了个白眼,随即掏出一副宽大墨镜戴上,“看来得找个时间锻炼锻炼你那羸弱不堪的神经中枢性能了——这样如何?”
将刚吃进肚里的东西又吐出不少的钟灵战战兢兢看了眼荀起,墨镜遮盖住眼睛以及小部分面部,总算没有再吐一遍,弱弱答道:“虽然还是有些不适,但已经好多了。”
要不要干脆放弃这朵奇葩的攻略线呢。荀起眼神复杂,以估量商品的目光打量着钟灵那完全不输荀依荀悠的容貌,破天荒有些犹豫。
“走了。”
荀起招呼一声,推开房门,干脆利落出了门去。钟灵闻言,哦了一声,稍稍擦拭嘴角,背负桃木剑,连忙跟上。
荀悠荀依跟随他们,到了门口便停下了脚步。
钟灵有些奇怪,她本以为这三人离别之际会说些什么,荀起走得干脆利落,两个女孩面有不舍与无奈,却也未曾挽留,只以淡淡浅笑目送着荀起离去。
荀起对她们并无特殊感情,不过当作两名不讲理闯入他生活的同居者,以及相性还算不错的床伴。
鬼使神差地,他忽然扭过头去。
他一回头,走了已经有一段距离,仍能看见站在门口的两名女子,她们目送着他的离去,活泼的荀悠朝他挥舞着手臂,与他对上视线,笑容洋溢,性子相较淡漠的荀依亭亭玉立,身形稍后于荀悠。
奇妙的感觉。
心中泛起的,其实是再寻常不过的感情,只是荀起就连这普通的感情也无法分辨。这便是病结所在,亦是女孩们要送他来到这个世上的原因。
直至荀起与钟灵的背影彻底消失于视野,二人才恋恋不舍收回视线,关上了门。
“好了。”荀悠轻叹一声,“那么,接下来就该……”
“打开你的电视机~~”
“实现大家欲望的好-帮-手~”
女孩忽地一个弹跳起步跃起,跳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顺手抄起了沙发上的遥控器,哼起某段活全家的片头曲。
她朝屋内的某个房间叫唤了一声“姑娘们——该出来喽——直播继续!”
女孩一边欢快喊着,一边打开了电视。
………………
………………
时隔两年的再一次出门,刚走出了家门,荀起便和钟灵身处于不知那座山上,而对于钟灵而言不过是回到了原处,毕竟她就是为了除妖而上的这座山。
回过头时,那座奇特的建筑再也不见踪影,好似未曾存在过,宛如那传说中的桃花源,这匪夷所思的现象着实令钟灵大开眼界,对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
荀起对此则没有半点稀奇。
两人一面悠闲走在山间小路,路多有崎岖,但对二人而言算不上什么麻烦。他们聊着钟灵师傅的话题,毕竟是初次见面,也无太多共同话题可言,多是荀起问,钟灵答。
荀起随口问道:“你昏倒在我家时,受了不小的伤,是跟某个妖怪大战了一场来着——既然除了妖,那么你的下一个目的地是?”
“明州城,”女道士回答道,“贫道此次下山游历,多是为了妖族之事。但其实除了斩杀那些危害人间的恶妖,贫道还肩负着其他使命,那便是……”
荀起忽地朝某个方向望去,似乎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女道士扭头看他,面带困惑。
“……啊,没什么,没什么,你继续。”
荀起吊儿郎当地挖挖鼻子,将挖出的鼻屎随手弹出,摆摆手道,他在钟灵面前毫不注意形象——对在他面前吐了个七荤八素好几回的弱鸡女道士,也没有这个必要。
嘿,他想,又是妖族蠢蠢欲动,又是这又是那的,如今这帝国,暗地里似乎不大太平呐。
钟灵不知道的是。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一粒新鲜的、刚挖出来的那粒鼻屎,在空气中掠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响动,鼻囊毛孔的分泌物以极快的速度向某个方向射去,划破了空气。
有一豪华车队行于山间,在归返明州途中遭受了山间土匪的袭击。
随行护卫尽职尽责,以同归于尽之势拼死守护车厢内的主人,斩杀许多匪寇,然终究全军覆没,只剩破损马车内一对父女紧紧相依,瑟瑟发抖。
富家翁打扮的中年男子眸里尽是掩饰不住的绝望与惊恐,瑟瑟发抖,面对狞笑走来的活到了最后的劫匪,他的牙齿不住打颤,却依然死死将女儿护在身下。
那嗜血的匪寇来到两人身前,狰狞凶恶的脸上布满嗜血的笑意,缓缓举起了手中大刀。
那中年男子不敢再看,紧闭双眼,浑身肌肉紧绷,抱住女儿的动作更用力几分。
时间好似忽地禁止,万籁俱寂,片刻后,山野中的各种声响,飞鸟鸣啼啾啾,风拂枝叶沙沙的声音才悄然重归于山间。
心如死灰的中年男子绝望等死,却迟迟不见那匪寇如何动作,心中煎熬难受,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战战兢兢朝那匪寇望去,登时瞪大了双眼。
那名匪寇维持着举刀欲劈的姿势,却是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座雕塑。
他眼中的狰狞与快意尚未褪去。
他脸上的愕然与惊恐还未绽放。
他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甚至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痛苦,就这样被几百丈开外悄无声息射来的什么东西给贯穿了脑袋,两侧太阳穴多出了一个微不可见的细细小孔,丝丝血液从中缓缓流出。
死去的尸体终于失了所有气力,颓然倒地,再无声息。
过了老半天总算反应过来劫匪无故暴毙的中年男子眼底惊惧更甚,左顾右盼,见再没有其他人出现,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瘫软在马车内。
被父亲死死护着的女孩只静静依偎在其怀中,与方才劫后余生仍惊魂甫定的中年男子不同,漂亮至极的脸蛋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一丝恐慌惊惶,只是平静如一潭死水。
少女那双剪水秋眸有妖异紫芒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