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起哼着小曲，踏着夜色，一蹦一跳朝家归去，一回到家就看到老婆，啊不钟灵在装死。
啊，也可能是真死了。
荀起随意从院落的树上掰下一根树枝，走向以面朝地、左手朝前右手在后姿势躺倒在院子里的钟灵，蹲下身子，朝气息微弱无甚动静的曼妙躯体戳了一戳：“喂，还活着吗？做出了这样的姿势就不要停下来啊，道路还在前方不断延伸着呢。”
“啊，荀施主……”地上那包裹于宽大道袍却仍能显露出姣好身材的诱人胴体在听到荀起的声音后微微一动，被迫从仙风道骨的道士转型为病怏怏病弱类美少女角色的钟灵面色一喜，轻声回应道。
啊，真是奇妙。她想，明明身负要事，明明只隔了一天不见，心底却对荀施主有了淡淡的想念。
想当初离了师傅下山游历，最初更多的还是开始独当一面自力更生的激动，过了些许时日才开始想念师傅的白眼和没好气的训话……
是因为饿着肚子才格外想念吗？细细品味咀嚼着内心悸动的她这样想着，微微仰起头，正欲朝荀起望去。
“呕……”
“……淦，跟这档子破事过不去了是。”
因为一整天都在单独行动而没有戴上墨镜的荀起掐住了钟灵的脸颊，女道士腮帮鼓起，像是一只河豚，煞是可爱，他却只面无表情将其扭到一旁。
“所以，今日收获如何？钢琴到底住了几个妖？邮箱又住了几个魔？入手了几个神奇宝贝，在收服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我这个神奇宝贝鹿关县道馆主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宝贵的经验……”
“施主说话还是这般风趣，虽然贫道几乎什么也没听懂……”女道士有气无力回应道，“贫道现在已是饥肠辘辘，饿得连起身都困难了，劳烦施主……唔！”
“看得出来。”两手空空的荀起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蓬松绵软的白面馒头，一把堵住了女道士的小嘴，钟灵没有动弹身子，只是细细咀嚼着塞入口中的食物，待到口中有些干渴时，一只葫芦便恰到好处地递了过来。
馒头自然无甚滋味，不过钟灵不论山上山下，生活都十分朴素，口中一向寡淡，虽然近日被荀起满足了味蕾，却也没有因此对粗茶淡饭有半分嫌弃，吃得津津有味。
“慢点吃，别噎着了，没人跟你抢。”荀起一面喂着钟灵饮水，不动声色地将那只抓过馒头的手放在女道士腰部，在其道袍上随意抹了抹。
“所以，又发生了什么？”荀起看着似乎没能填饱肚子、仍有些意犹未尽钟灵，“怎么，老林之前不是借过咱一些钱么，肚子饿了就随便找家馆子嘛，怎么还饿成这样。舍不得花？”
不提起这个还好，荀起一问起，恢复了些许力气站起的女道士的神情便忽地一变，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当即捂住了心口，神情郁闷，好似遭遇了什么委屈。
“不用这样我也知道你很大，”荀起并未被调动起任何同情心，只撇了眼因女道士下意识动作存在感愈发强烈的某处，倒是被勾起了些许好奇心，继而说道，“应该还没吃饱吧，进屋，我先再给你做些吃的，接着再慢慢和你唠。”
“嗯。”女道士沉重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对能尝到荀起手艺表现出过多期待，这多少有些难得。
钟灵清了清身上灰尘，在屋内静坐等候片刻，荀起简单为她做了一些菜，不多时便送进饭来，一碗菜，一碗蒸鱼；这鱼张着嘴，眼睛白而且硬，散发着诡异的光。
钟灵自然没有领会到荀起做出这鱼的恶趣味，吃了几筷，没有将其兜肚连肠地吐出。
荀起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坐下，双手伏在胸前椅背，做了个手势，示意其开始表演：“来，说出你的故事。”
钟灵闻言，放下碗筷，叹息一声，神情沧桑，若非脸上沾着米粒，确实挺有氛围。
女道士檀口微张，诉说起今日遭遇。
“贫道在早上出门，上街四处去探寻那妖怪的踪迹，期间也向当地人问过，附近是否有流传出什么有关于妖怪的传言，贫道问到了几处地方，一一去了，却都没有探知到一丝妖族的气息。”
“将近一个早上都一无所获，贫道对此倒是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太过灰心，毕竟茫茫人海中，妖族岂是如此容易寻见的？几套流传甚广的凶宅妖宅，大多也是以讹传讹或者为了压低房价的恶意抹黑。寻常妖怪，若是开了灵智，决计不会莽撞贸然地出现在人族视线当中，而能够混迹于人类社会的便多半已然能够化作人形，能化作人形的，大多已是修行得到，自身妖气收放自如，就算是以贫道的本事也难以辨认。”
“结果还真给贫道撞见了一个。”
“约莫中午时分，当时贫道行走于人潮之中，也多少有些乏累，正欲找个店家休憩片刻，却忽地感受到一股妖气。”
“贫道将视线集中在混在人潮中的一名女子身上。”
“有一名相貌极美的女子随着人群走走停停，不时左顾右盼，面带好奇。”
“在普通人眼中，她不过是一名，身材高挑、容貌美艳的女子，可是其身上散发着的一丝若隐若现的妖气却暴露了其身份。”
“错不了，她就是妖怪。”
荀起闻言眉毛微微一挑。
“我辈道门弟子身负监视妖魔之使命，自然不能对其放任不管，幸好她还没有发现贫道，于是贫道顾不上休息吃饭，急匆匆地跟上那名女子，当时百姓众多，贫道不敢打草惊蛇，害怕其受到惊吓波及无辜，所以只是远远跟踪着她。”
“那女子……那妖怪显然是刚刚觉醒，能够化作人形并无多少时日，非常稚嫩，尚不懂得如何收敛妖气，乃至于暴露了其妖怪身份。”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所不知道的阴影之中，隐藏着这样一群妖魔，他们对人类充满了无法化解的恨意和仇视，以灭绝人类和毁灭文明为最终的目的……与人类为敌，需要更多的族类与力量，于是它们周游天下，四处寻觅刚刚觉醒的族人，将这些年幼懵懂的同族带回它们的老巢，教导它们用以杀戮的战技和力量，诱导出它们心中的恶意，灌输它们对人类的仇恨……”
“这我知道，”荀起摆摆手，“所以，你碰巧遇上的那个妖怪是野生的，为了不被那些仇视人族的妖怪带走，所以你要先下手为强？”
“荀施主所言极是，贫道此次下山除了降妖伏魔，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寻找这些灵智初开，尚未被仇恨蒙蔽双眼，对人族抱以仇视心态的妖怪……荀施主既是师傅故交好友，贫道也就不必隐瞒，我们武当山设有一处隐蔽的洞天福地，安置这我们这些年来搜寻保护的妖怪，贫道也准备将其带回山门。”
“只是那妖怪似乎不谙世事，是初次入城，既对一切充满了好奇，却也对周遭的一切保持着警惕，贫道不知该如何向其道明来意，犹豫不决之际，只得一面思索对策一面跟寻其足迹。”
女道士言及此处，脸上郁闷更甚。
“接下来就是倒霉的地方了。贫道苦苦跟踪了她一下午，终于找到机会，正要找她搭话，却忽然被一人拉住，说是自家主人中了邪，求助于贫道。那妖怪近在眼前，若是跟丢了不知会发生什么，可那人的心情颇为急切，贫道观其面相也不似说谎，贫道再三考虑，觉得果然不能对那人主人袖手不管，而那妖怪多半还会在城内逗留片刻，于是便跟了那人，去了其主人家里。”
“结果，贫道好不容易才为那人家办了法事算了风水，再去寻那妖怪时，却早已不见踪影，贫道四处找寻，却再也没能再找到其，当贫道反应过来时，也不知不觉中到了宵禁时刻，家家户户打烊闭门，贫道就是有钱也没处使啊，于是只得回到家中等待施主，奈何这一天所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使贫道疲于奔命，乃至于就这么饿昏倒在此处……真是让施主见笑了。”
“这样啊……”听完大致过程的荀起随口问道，“那妖怪原型是什么你有看出来吗？”
“那妖怪自始至终没有现出过原型，”钟灵道，“不过，就贫道来看，根据其散发出的气息，应该是一只蛇妖。”
蛇妖啊……
荀起不由得忆起了曾经在这个世界经历过的一件事。
他也曾遇见过一只蛇妖，初时还以为只是一条普通的蛇，未曾想原来是一条蛇妖。
他救下了那蛇妖，那蛇妖却恩将仇报，反咬了他一口，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不过念及此时，荀起神情却并无什么苦大仇深。
一来，那蛇妖似乎灵智未开，还没有开窍，和寻常山林野兽无甚区别，其反咬一口，多半只是生性使然。
而来，他也没有惯着那条白眼狼，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狠狠地回敬了过去。
啊，不知道那条蛇现在怎么样了。
荀起脸上浮现处一抹带感的笑意，令一旁的女道士见了，无缘无故地感受到了一丝寒意，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