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印象很重要。
交往双方形成的第一次印象对今后交往关系的影响,也即是“先入为主”带来的效果,是十分显著的。虽然这些第一印象并非总是正确的,但却是最直观、最鲜明、也最牢固的,并且决定着以后双方交往的进程。
不幸的是,就昨夜与那年轻捕头的相遇的场景来看,双方所留下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可以说充满了反感。
有些偏执的捕头显然把荀起当成了以不正当而下作的手段淫邪诲辱女性的妇女之敌,荀起则将这名不由分说朝他扣了帽子还对他充满敌意的女捕头视作脑子气量与其胸脯呈正比例狭小的娇蛮老妹,以此女对男性的敌意与偏见,放到现代社会少说也得是个深受女权主义熏陶、愤世嫉俗的打拳小能手。
基于对对方不甚美好的第一印象,二人这次相遇,注定不会是一次友好和谐的交流,反而会充斥着对对方的各种偏见与浓烈的火药味。话不投机半句多,在这样的情况下,多半不会做出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交流。
所以,被发现了,这很麻烦。咋整?
跑?
开玩笑。
老子又不是贼,避她作甚。
于是荀起傲然一笑,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以**爷迎战承太郎那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步迎上。
我辈堂堂华夏好男儿,一生行得端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一没触犯王法二未干过坏事……好吧一不小心拆了人家一条胳膊是有些过头了,但也不是立即给她装回去了么,何罪之有,何罪之有,我慌个卵子!
二来,老子可是堂堂穿越者,何须受半点委屈,凡事自当迎难而上,上门找事的糊他熊奶奶的一脸,试图在我面前装逼的糊他熊奶奶的一脸,娇横的女主也照样先糊他熊奶奶的一脸再徐徐攻略之,这样的画风才对嘛。
发现了荀起的女捕头也朝他大步而来,想起昨夜女飞贼那副不堪模样,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只公事公办,神情一丝不苟,语调冰冷生硬,将来意如实相告:“足下昨夜擒获的那名女飞贼李茹花,被人劫走了。”
原来那飞贼叫如花啊。荀起这才知道那飞贼的名字,只是对此没有一点兴趣,就连一丝吐槽名字的欲望也没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荀起点头,故作恍然状,“就知道你们这些吃公门饭的家伙办事不牢靠,所以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年轻人办事,光下面长毛可远远不够……”
“无妨,这几位客官,里面请,本公会开办有帮人擦屁股的一系列相关业务,自然也有专门替人找人的业务。哎呀,诸位此时心里一定很是焦急吧,天上馅饼一般的一份业绩就这么平白无故地从自己手上丢了,传出去可不得让人笑话死。没有关系,我们游侠最是热心,进去填个表格,我们帮你贴寻人启事去,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本人名唤荀起,如各位所见,是个兴趣使然的游侠……”
“啊,好的,在下苏锦,一切就拜托阁下了……不对!”由于荀起一番话语行云流水,暗戳戳的嘲讽又配上殷勤热情的套近乎,加之那女捕头脑子不甚灵光,以至于被差点被忽悠了过去,反应过来的她有些羞恼,又上前两步,指着荀起喊道,“我们不是来找你们办事的,我认定足下有重大的作案嫌疑!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哈?”
由于实在有些傻眼,以至于荀起一时间没有绷住,露出一副傻眼模样。
“我为什么要劫走那个什劳子如花呢?”荀起问道,“我闲得蛋疼么?抓到了她,然后交给你们,本可以直接领赏去花天酒地,没事干嘛要要多此一举把她再抢走?话说我为什么要把一个女贼抢走呢?我的动机是什么呢?我把她掳走干什么啊?”
“当、当然是干一些不要脸的事情!”苏锦的脸有些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昨晚就想干那种事情吧!用了奇怪的方法,把那个李茹花变得、变得非常奇怪,然后把她捆成了很不要脸的模样,还一脸**笑意地向其伸出手去……”
“你一定是想要干一些不要脸的事,结果被我们当场撞破,不得已停手,将其交予我们,但你心怀愤懑,不愿到手的鸭子飞走,于是假意移交,随后一路尾随我们,待我一时不备,把那女贼掳走,然后,就,就把她……把她给……”
……让这脑回路清奇得不像样的瓜娃子当上六扇门的捕头,这个国家真的没问题么?
看着眼前一副“我已经看破了一切”自信笃定模样的,荀起开始忧虑起这个国家的未来,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其实对此乐见其成,巴不得这个国家早日完蛋,于是便开了怀,顺带着看起这名捕头的目光也变得异常温和。
但他还是没有打算就这么让这顶屎盆子扣在头上,于是语重心长道:“你的断案思路很有问题啊,毛利小五郎来了都不敢苟同的。小同志,你可是六扇门的捕头,代表的可是国家脸面,需得谨言慎行,不要章口就来,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
他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当时我如果想要轮她大米,为什么会在街上办事?我想要掳走她,法子多得是,就是光明正大地劫了,你们也拿我没任何办法,为什么非得等到你走之后再动手?而且让我们回到最根本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对那个女人有什么非分之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这是彻头彻尾的污蔑,颠倒黑白的指责。”
接下来,荀起便从各方面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对那只见了一回的女飞贼仔仔细细地评头论足了一番,其描述之具体,使人身临其境,其言辞之犀利,评价之刻薄,又令听者闻而生畏,却又听得津津有味,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
苏锦声势不小,虽然没有直接上门,但也吸引了很多游侠注意,他们对荀起多少还是有些不爽,所以没有立即上前解围,只在一旁看着热闹,有好事的家伙就倚在门前,听着荀起口若悬河,不由暗自点头,心说这新人虽然无缘无故就和林老大近水楼台,一张嘴皮子倒是利索,面对朝廷鹰犬也可谓不卑不亢,素质不错啊。
苏锦身后两名捕快面色有些古怪,这人怎么还挑三拣四嫌弃上了,被荀起拿下的李茹花,也是个出众的美人,在明州城可谓是艳名远扬,不少道上的人物可都在明里暗里地惦记着这朵娇艳的玫瑰,怎么到他嘴里反倒还成了不值一提的野草,关键说得还挺像模像样,描绘得惟妙惟肖,连带着他们也开始对那李茹花失了兴趣。
“你你你你你你你……”苏锦听得脸红心跳之余,也仿佛抓住了把柄,跳脚道,“对其描述得这样详细,你还说你没有对她做了什么!那李茹花变得那么奇怪,一定是你对她做了什么,她才会……才会失禁!”
啊,玩窒息play时也确实会出现失禁这样的情况来着……
荀起撑着下巴,对于女捕快的这点指控倒还真的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自然没有对那女飞贼行那奸淫之事,可也没法实话实说,毕竟他下手下得可谓干脆利落,只是干脆利落得过了头,乃至于没有给那飞贼留下一点外伤内伤,李茹花的情况在场时捕快只是粗略检查一番,他离去后又很快被劫走,想必他们也没来得及检查其身体内部情况,也难怪这瓜娃子可劲地往那方面去想。
见荀起一时不知如何辩驳,女捕快便面色一喜,好似看到了破绽,当即斩钉截铁道:“休再多言,昨夜在场的只有你一人,李茹花被劫走,你便是唯一的嫌疑人,还有什么话,留到六扇门再说,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一趟,否则,妨碍公门办事,畏罪潜逃,拒捕抗捕,随便哪个罪名安在头上,可都有你好受的。”
气氛有一瞬的凝固。
所有人,捕快们,看戏的游侠们,乃至一旁凑热闹的路人们,都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什么,只觉有一瞬的刺骨寒意,只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栗,可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悄无声息,所以他们并未过多在意。
始终吊儿郎当的荀起忽然微笑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向足下陈述反抗官府之下场。”苏锦平淡回复道,随即她转过身,对身后跟随她而来的几名捕快说道,“拿下他。”
“喂喂喂,这我们可不能当作没有听见了。”
眼见真要抓人,看热闹的游侠们毫不犹豫地就从忠义楼中走了出来,来到了荀起身边,抱着膀子斜睨着女捕头:“你一个小小的捕头,好大的官微啊,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在我们面前抢人,届时府尊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
年轻捕头一看这架势,咬了咬牙:“你们要包庇人犯吗?”
——啊,这个国家的人,都喜欢这样吗?
荀起悄然垂下眼帘。
哈哈,他想,一个个都是这样的不讲理,总是想着强迫他做这做那的,对他自身的意愿没有半点在意。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真是没救了啊。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么。
他的手指稍稍动弹几下。
这样,我也就不必抱有那无意义的心理负担了。
“——人犯?六扇门的捕头真是好大的威风,没有任何证据,就将良家子蔑称为人犯啊。”
眸底一寸一寸悄然渗出的漆黑在这悦耳动听而不失响亮的声音中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