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雅不光和艾琳娜出去逛了一晚。
在回来之后，她又要求希芙娜再在这里住几天。
原因无他。
纯粹是因为茉雅第一次到底层微服私访。
以前她都是以圣女之名下到民间调查民意，彼时尚且有为了阿谀她故意作假的情况。
而今她装作其中芸芸众生的一员，竟看到了最真实的世间百态。
虽然赫斯莱特王国是一个宗教国家，但这个国家的公民并非全部信教。
许多底层人民甚至抱怨光明教会百分之十的信仰费太过昂贵，他们承担不起。
毕竟除了支付信仰费，他们身上还背负着国家施加的高额赋税。
“求神问卜，不如自己做主。如果可以，我更希望生活在一个没有光明教会的国家里。”
“我听说魔物森林里的魔物都被光明教会杀光了，他们还在征收军费发动讨伐战争。”
“光明教会，就是吸血虫！你看平时哪有魔物来侵扰我们？光明教会，那是随便是找个借口，使劲地从我们身上榨钱。”
茉雅听到了诸如此类藐视光明教会的发言。
她不动怒。
现在的她也没有那个资格动怒。
又一天夜里。
茉雅和希芙娜共处一张床，身旁的狐娘呼呼呼地沉眠着。
茉雅双手搭在腹上，睁着眼睛。
这两天走访民间听到的对光明教会大不敬的言语在耳畔回响，一直以来信仰的神主突然有些形象崩塌。
她不由得在想，光明教会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吗？
她原本只是想铲除教会之中的蛀虫，但现在的她不得不考虑教会存在的合理性。
“唔姆...唔姆...”
睡梦中，希芙娜的手往茉雅这边伸，习惯性地搂着茉雅的腰将茉雅抱在怀里。
手臂上贴来像是母亲般的温柔感触。
茉雅把手按在希芙娜的手背上，微微用力抠着希芙娜的手指。
“茉...”
突然。
希芙娜嘴里嘟囔着她的名字。
“可恨...天道...”
然后，说了两个不明所以的词。
担心强行掰开希芙娜的手会惊醒这只狐娘，茉雅就这么任由希芙娜抱去了。
夜渐凉薄。
茉雅汲取着希芙娜身上的温暖，呼吸着希芙娜贴过来的香气，在双向标记的作用下，茉雅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
沉浸在希芙娜铸造的温柔乡中，茉雅闭上了双眸浅浅地睡了去。
梦中她回忆起幼时，被教会收养的时光。
神父向她伸出温暖的大手，把她从垃圾堆里捡了起来。
“世态炎凉，可怜的孩子，被父母抛弃...从今往后，你就在这间教堂里生活吧。”
神父传授她光明教会的知识，教她念书，教她信仰神主，教她爱世人。
后来，她能力出众，被教堂推选为圣修女，经过层层选拔，她当上了九大圣女之一的神罚圣女，成为了光明教会的利刃。
但就在不久前，她这把利刃被教会卷了刃，磨去了凌厉。
万剑穿心的场景于梦中复刻，元神俱灭的痛苦撕扯着茉雅的灵魂。
茉雅从梦中惊醒。
背后渗起冷汗，茉雅蓦然坐立起来。
牵动了一直抱着她的希芙娜，希芙娜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身旁坐立的黑影。
“茉茉？”
茉雅一声不吭。
希芙娜起身扶着茉雅的肩膀，温柔地问道。
“做噩梦了吗？”
“嗯...”
“没事啦，不用去想，那些痛苦不属于你，现在的你就是茉茉，不要去细想那些东西。”
“......”
“重新开始，好吗？不论你想到了什么，你都要告诉自己，那不是你。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嗯...”
“好啦好啦，快睡觉吧。”
希芙娜扶着茉雅的肩膀，将茉雅按倒在床上。
真是让人操心。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茉雅似乎在一点点寻回以往的记忆？
但好在茉雅并没有对自己表现出仇恨。
希芙娜在被窝里握住了茉雅的手，与茉雅手心扣手心。
一夜无言。
茉雅记住了希芙娜掌心的温暖。
她依稀想起幼时的神父同样是这般牵着她，那只大手亦如希芙娜的小手这般温暖而炽热，她吸了口气。
错的不是光明教会，错的是腐败的神职人员。
茉雅如此想道，如果没有教会，或许她小时候就已经饿死了。
——————
“希芙娜，快醒醒！”
“干嘛啊...”
奎莉的声音闯入了希芙娜的清梦，她痛苦地睁开眼睛，侧着身看向床下的奎莉。
“昨晚我的感知告诉我，那个黄毛小子，带着那个红发女孩来到这个城市了。”
“诶？那不是正好？我们今天就跟艾琳娜要那件法宝，趁机把妖刀夺走了，我们就开溜。”
“你赶紧去吧。”
奎莉也觉得良机就在眼前，不可再错过了。
希芙娜望了一眼房门。
“艾琳娜醒没有。”
“不知道。我刚刚想溜进她的房间去偷那件宝物，谁知道，她的房间设有法阵。”
希芙娜小小地叹了口气。
“咱们同为魔物一场，就别小偷小摸了吧？艾琳娜又不是不给你，她只是想要我们多陪陪她，毕竟她都很久没有见过魔物了。”
“哎，管她魔物不魔物，希芙娜，我告诉你，有时候魔物甚至比人类更可怕，人类看待我们的眼里除了仇恨就是鄙视，多简单啊，反正人类与魔物对上，杀就行了，相反魔物之间可能会攻心，我们赶紧把事情办完就离开这里吧！”
急急急，你看你又急！
希芙娜爬出了被窝。
简单地打理了一番自己的头发，希芙娜看向床上安静躺着的茉雅。
“茉茉，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和艾琳娜谈谈这件事。”
点头。
“奎莉，来。”
希芙娜和这条小黑蛇走出房间，来到艾琳娜的房间门前。
抬起手，敲门。
照理说这个时候艾琳娜也该醒了。
太阳都晒屁股了，粗略估计是上午十点的时间。
果然不一会儿，装扮完整的粉发狐娘打开了房门，声音洋溢着满满 的元气招呼道。
“早啊，希芙娜，小奎莉。”
“早...艾琳娜，我们...待了两天，是不是该离开了？”
“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艾琳娜自知自己留着希芙娜她们也太久了，她伸出手，展开掌心，把那块蓝宝石递给了希芙娜。
“谢谢你们陪我。如果，在你们走之前，我能得到茉茉小姐的夸夸就更好了。”
“夸夸？”
“嗯，我一直很期待，有人类能够知道我是魔物的情况下，对我做的好事进行夸奖。”
“......”
希芙娜把宝石攥在掌心，蓝色的眸子里晃荡着明波。
“我跟她说一声吧。”
艾琳娜抿嘴笑了笑。
别人劝也行，总比什么都没有得到要好。
“那我们先回房了，等会儿我们收拾收拾就离开。”
“嗯。”
希芙娜转身往客房走去，而跟在她身边的小蛇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夺走希芙娜手中的蓝宝石。
“给我给我。”
“瞧把你急的。”
希芙娜蹲下，把宝石吊坠挂在了奎莉的蛇身上，为了不让宝石掉落，她把链子在奎莉身上缠了几圈。
“嘶嘶嘶...”
顿时魔力满盈奎莉的身体，她甚至感觉自己下一刻就嘭的一声爆炸了。
但...
艾琳娜是个彻彻底底的烂好人。
她给的是真货，她没骗奎莉，更不会伤害她们利用她们。
艾琳娜只是喜欢看希芙娜和茉雅两人甜蜜的互动，她只是因为许久未见到魔物同伴有些热情好客，她并没有在打着什么不怀好意的算盘。
“真是奇怪的狐狸，希望你的善良不会把你害死。”
得到了宝物，奎莉终于可以畅所欲言地吐槽艾琳娜。
“啧，你啊...”
希芙娜砸了咂嘴。
她真想批评一下奎莉的口无遮拦，人家还站在门口看着咱们呢。
“艾琳娜小姐，您在吗？”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呼唤声。
“不好！那个红发女孩，就在外面！”
魔力得到了补充，奎莉的感知魔法也有了强大的魔力基础去分析定位。
原本她只能进行模糊的方向定位和距离测算，如今她对距离感知的把控已经能够精确到步。
“什么红发女孩？”
艾琳娜问道，靠在门框的她把希芙娜和奎莉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先躲起来，艾琳娜，你快去招待门外的人。”
奎莉一溜烟就闪进了客房里，希芙娜回头看了一眼艾琳娜。
很快奎莉又从客房门板里探出头来，朝希芙娜大喊道。
“小狐狸，你还在发什么呆呢？过来躲一下，妖刀现在好像不在他们身上，我们先躲起来打听打听。”
希芙娜点了点头。
也赶紧迈开了脚步躲到了客房之中。
她只是觉得奎莉有些没礼貌，都不和艾琳娜商量一下，仿佛就认定了艾琳娜一定会配合她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