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课结束，沈依北和沈依南才写完了张老师布置的卷纸。虽然已经这个时间了，但张老师其实还没下班，两个人因此需要把卷纸送到张老师的办公室。
等两人气喘吁吁赶到食堂的时候，苏可馨早就吃完了，正坐在食堂的桌子前面，认认真真的翻着手掌大小的单词本。
沈依北一脸疲惫的放下餐盘，坐在沈依南旁边，这时苏可馨才发现她们。
“送过去了？”她抬起头。
“昂。”沈依北接过沈依南递过来的筷子，百般聊赖的戳了戳盘子里的菜，“我感觉我今天摄取的精神食粮已经够多了，不用吃真正的粮食了。”
“那我帮你把饭倒掉。”沈依南正用筷子和盘子里的西兰花作斗争，闻言抬起头，打趣道。
食堂的西兰花做的是没什么味道的，少油少盐，和尚吃了都嫌清淡的那种，故而被这道菜同学嫌弃，但由于沈依南和沈依北来晚了，所以吃什么基本也由不得她俩了。
沈依北瞪了她一眼，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说，“我花钱了的。”
沈依南不管她，抬头看向苏可馨，“可馨，我和妹妹周末要去看电影，你要一起吗？”
苏可馨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眨眨眼，“啊？我吗？”
沈依北咽下嘴里的菜，认真的点了点头，“今天可是周四了，这一周受罪的日子快到头了。”她在桌下轻轻碰碰苏可馨的小腿，“一起嘛一起嘛。”
苏可馨露出一丝纠结的神色，“我……我妈妈大概是不会同意的。”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掩盖住眼底的一丝憧憬。
“诶呀，就几个小时嘛，没什么的。”沈依北怂恿着，“累了一周了还不许人家放松放松吗。”
苏可馨若有所思。
“我回去问问我妈妈吧，我估计……”她顿了顿，略带落寞的低声说，“她是不会同意的。”
沈依北还想再说什么，被沈依南在下面踢了一下， 于是闭上的嘴。
沈依南抬起头，柔声说，“没关系，可馨你可以周六告诉我们，我们周日去，行吗？”
苏可馨点点头，释然的笑笑，“抱歉啊，我……”
“没关系。”沈依南摇摇头，有些别扭的勾起嘴角，向她笑笑。
晚餐结束后，苏可馨要回教室写作业，只剩沈依北拉着沈依南在操场上遛弯。
“她妈妈真不是东西哦。”沈依北不满的嚷嚷，“把她女儿逼死算了。”
沈依南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怎么说话呢。”她蹙着眉头，“不要随便评价别人都家事。”
“可我说的是真的啊。”沈依北不服气的梗着脖子，“这才高一啊，就这样。”
沈依南叹了口气，“不要管真的假的，你背后这么说别人妈妈是不好的。”她皱着眉看着沈依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要用你自己的经历去衡量他人。”
沈依北“哼”了一声，不再言语，默默的和沈依南绕着操场，并肩而行。
两人经过看台的角落，沈依北感觉阴影中有人，于是猛的一扭头。
嚯，有两个穿着校服的模糊身影，正贴在一起，看样子是吻在一起。
她捅捅沈依南，压低声音，“你快看，那边那边。”她暗戳戳的指给沈依南看。
“怎么了？”沈依南扭过头，也看见了角落里的一幕，看了一眼她就红着脸转了回来，掐了沈依北一下，没好气的说，“人家小情侣正亲热的，你看什么。”
她拉起沈依北快步走了过去。
“他俩估计又不怕别人看。”沈依北咕哝着，“都在操场亲上了。”
“那你也别看。”沈依南走远了才松了口气，“什么都要看，好奇心怎么这么重呢。”
“好奇呗。”沈依北眼睛一亮，“你说这到底是什么滋味，说实话我还真想试一下。”她丝毫也不感到害羞。
沈依南沉默不语，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试什么试，不要什么都好奇。”她有些不自在的说，也不知道沈依北看没看出自己的异样来。
“你就不好奇吗？”沈依北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也不知道找个对象是什么感觉。”她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冒出了这么一句雷人的话。
“你！”沈依南迅速转过头看向她，往日里柔和的面容竟变得有些凌厉，她压下内心的烦躁，调整了一下语气，“上高中不要想着这些。”
——就算想着也只能和我，只不过沈依南没敢说出这后半句话。
沈依北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我就说说，就说说啊。”她奇怪的望着有些激动的沈依南，捏了一下她的手，以示安抚。
沈依南慌乱的转过头，不让沈依北看向自己的面孔，她感觉自己把所有情感都光明正大的写在脸上，在沈依北的目光注视下，她感觉自己隐藏在心中的情感一览无余，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让人肆意窥探。
就像是吸血鬼见到了阳光，灿烂却刺痛。
沈依北移开目光，无奈的笑笑，“放心吧。”沈依北怎么可能看出她的情感，她本就不会往这个方向想，她只是觉得谈及这个话题的沈依南不似往日的镇定，有些奇怪。
但也就当成了她是担心自己。
“我目前肯定没有这个想法的。”她笃定的说。
沈依南这才松了口气，她闭上眼睛，给自己三秒钟，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随后轻轻睁开眼，扭过头，对上了沈依北探究的目光。
“那就好，我就是怕你……”
“诶呀，我懂我懂。”沈依北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我肯定不会被人花言巧语所蛊惑的。姐姐你放心吧。”
你懂个屁。
沈依南心里暗骂，但也正好顺坡下驴，重新隐藏住自己悸动的内心，任由沈依北自行脑补了。
她对着沈依北点点头，扯出一个微笑，轻声道。
“那就好。”
……
日子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周五，苏可馨的家长果然断然拒绝了这种“玩物丧志”的祈求。
而好不容易得闲了数日的老沈终究没能把好运气延续下去，在晚上接了一个电话后，他就顶着一张苦瓜脸出现在了沈依北和沈依南面前。
“公司在甘肃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我可能有得出差了。”他皱着眉，略显无奈的说。
从东部到西北部，横跨大半个中国，也就是2000多公里的距离，估计没个一两周是回不来了。
沈依南默默的想着，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说实话，她是不想让老沈出差的，哪怕是作为高中生，早出晚归，按照张老师的话来说，她和同学共处的时间都要比同学和自己家人共处的时间长得多。但无论如何，家里少了个人，总会觉得心理空落落的，更何况是老沈这种家里唯一一个可以依赖的大人。
中国人总是最重视亲情的，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每逢春节，无论与家乡相聚多远，外出打工的人们总会选择回来，吃上那躲团圆饭，和熟悉或不熟悉的亲戚围坐在一起，看看春晚，放放鞭炮。
但那又能怎样，如果可以选择，沈依南也想让老沈别去工作，在家庭和工作中选择家庭。可脱离提供经济的工作，何谈家庭。
又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这么幼稚。
沈依南和沈依北对视了一眼，“没关系，爸爸。”她抬起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只不过感觉脸上笑得有些僵硬。
老沈摸摸她们两个的头，笑着感慨着，“真是大姑娘了，再过几年说不定要比爸爸高了。”
老沈又何尝不明白她们所想，小孩子的心思无非那些，差不多都摆在明面上。
“要是她还在就好了……”老沈喃喃着，走回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本就是单亲家庭，但他自己别说给予她们双倍的亲情，就连自己最基础的那部分都没能做到。
“再干五年，就退休吧。”老沈下定了决心，其实他还年轻，毕竟有孩子的时候他也才不到三十岁，现在也才四十多岁，远远谈不上退休。
但人总得有取舍，不是吗。
不到凌晨，老沈就出门了，急匆匆的坐上了公司的车赶往机场。
他拖着行李箱，走向路灯下亮着双闪的黑色轿车，背影在昏黄的路灯灯光下越拉越长。
司机开门走下车，小跑着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行李，又帮他打开车门。
“咔”的一声轻响，车门合拢，从黑色的车窗外向内看，却也看不清人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罢了。
此时沈依南和沈依北还在睡梦中，毕竟周六她们还有半天课要上。
……
“要不周天不看电影了，换成让可馨来我们家？”沈依北在课间和沈依南小声商量。
“啊？”沈依南猝不及防，她抬起头，“为什么啊？”
“要不多无聊啊，你说对吧。”她笑着说，“况且看电影她妈妈没同意，去同学家学习这种正当理由，总会同意了吧。”
沈依南表情不变的看了她片刻，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只是双眸中的光芒暗了暗。
她们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沈依南慌乱的想着，已经足够好到可以邀请对方来家里玩了。
她犹豫了片刻，想不到用来拒绝的理由。
“我没意见。”她轻抿着嘴唇，挤出这几个字，随即扯了扯嘴角，“一会语文课要考古文背诵的，我还要再看看。”
沈依南压住内心的五味陈杂，对着沈依北叮嘱道，“你提前给她做一点心理准备，我记得她应该就是正常的工薪家庭，你明白我担心什么吧。”
“放心吧，她不是那样的人！”沈依北丝毫没有注意到沈依南的异样，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家里只有两个人确实是太冷清了，她觉得苏可馨和她自己和姐姐两个人都玩的不错，那不如就请她过来，正好做个伴。
沈依南低下头，垂下眸子，眼睛盯着语文书，却没能记下一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