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我的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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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像是讽刺一样的变得很好，简直是晴空万里。我照着从小雾那学来的粗浅催眠技巧三次尝试让自己忘记昨天发生的事情，最后自然以失败告终。
一早从警局出来后，我用手机（找人借了充电器充满电）按约定好的方式分别在9.39，10.53，11.47联系中间人，结果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三次电话都没有被接听。
可谓是三的不幸。
据那个中间人所言，完成客户的工作在意义上大于自己的生命。祝愿他在完成不了客户工作的此时真的丢掉了自己的生命。
我并非无端发出这种凶恶的诅咒。
如果真的联系不上就没法顺利入学，没法入学就拿不到文凭，没有文凭就找不到工作。
漆黑的未来在朝我招手。
我感到了刑满释放人员无法融入社会的无措，实在是相当糟糕的体验。
所以请大家千万不要犯罪。
“先去吃饭吧，前佩。”
右江还穿着昨天那件学生制服，因为昨晚睡觉时也穿的这件衣服，所以变得有些褶皱。这也没办法，作为现场的第一目击证人，我和她被带到警局里接受盘问直到现在才被放出来。虽然警局的床很不舒服，但听询问我的刑警的意思，被搅和进有关古辜天学院的事件，还是严重的杀人事件，就算没有嫌疑今天能脱身也算幸运的了，所以我也不好再多抱怨。
“留守在实验室旁的警员在夜里看到了可疑人员。”
隐约听到警员间这样内容的谈话，大概就是因此才让我们这么快被释放。
说到幸运，在四天，不，现在已经是五天前的那起的公交车事故，当我今早在警局电视的新闻上看到现场的惨烈程度时，发自内心的觉得存活下来的我和另一个人幸运到了极点。简直可以称作奇迹。
甚至我身上检查出来任何受伤的地方，在醒来的第二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而且作为唯二的幸存者，目前为止都没有被记者骚扰或许也算奇迹?感谢公民信息保护制度。
“前佩...前佩!你在想什么呐!”
右江正站在我的左侧，鼓起脸颊仰头看着我。
变成可爱系的样子也让人心动不已。
但你应该是帅气型美少女，请不要打破自己在我心目中美好形象。
虽然我也没什么多嘴的资格。
“在想一些事情罢了。你知道去哪吃饭比较好?”
“就交给我带路吧。”
右江自信满满的向我保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夜没见，不但没有由于经历严重的杀人事件而萎靡，右江反而变得更活跃了。
“因为和前佩变熟了所以高兴嘛，”右江用右手的指头抵住胸口，“而且说不定在前佩看不到的地方，我的内心正在慢慢腐烂哦？”
好凶狠的台词，是在用自虐缓解压力吗？心理学上貌似有这样的说法。
走在路上我时不时偷偷观察右江的表情，以期看透她内心的想法。
嗯，很标准的健康阳光女高中生的侧脸。甚至比标准还多了一些美丽和帅气。
果然心理分析不是我这等愚钝之徒可以使用的技能。
我模仿右江，不无自虐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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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花肉真好吃，前佩你也快尝尝。”
右江推荐的是一家学院附近的烤肉店，装修简谱店面藏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巷里，大概是学生平日里聚餐的地方。扪心自问，我自己花上一百年也不会来一次这种隐蔽的餐厅。
十多分钟后，眼前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碟。可能看我是学生，昨夜在警局里优待的给我吃了便利店的打折便当，所以现在不算很饿。也就是说，眼前这足够四人吃份量的食物有一大半进了对座少女的胃口。
这种无视他人目光，诚实面对自己身体欲望的帅气让我佩服不已。
如果我是女生恐怕已经迷上你了，右江小姐。
“说过叫我彩冴子就好了，前佩。”
虽说在吃不胖的前提下食量大毋庸置疑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我这个最近一直没胃口的人眼里，能充满食欲的大口吞下肉类着实令我羡慕不已。然而当右江开始吃第四份双人餐时我还是决定出声提醒，虽然不是什么值得特意拿出来炫耀的事，但这是我很不容易想出来的恰到好处的例子：
“你听说过吗，据说有人在岛屿上进行攀岩运动时因为安全绳断裂而被困在悬崖上，在被救下来后因为大脑太过激动，神经紊乱的连吃了二十碗米饭，结果因为胃被胀破抢救无效死掉了，让救他的人白白辛苦的忙了半天。”
右江莫名其妙的看了过来：“居然在吃饭的时候说这种话题，前佩这种情商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情商方面我不予反驳，但在下开始拥有着十分可爱的女朋友，而且是对十分恩爱的情侣。”
僵住了。
绝非错觉，右江举着筷子的手直直的僵在了嘴边。
“我吃饱了。”
语气突然变得冷淡了下来，但低侧过去的脸像是害羞一样胀的通红。
这算是什么心情?
虽然我一直不擅长阅读人心，但现在女孩子的心也太难猜了吧。
不过总归是消除掉了有人撑死在我面前的风险，要是再被请到警局精神和肉体都要吃不消了。
把东西收好，走出烤肉店时，右江赶在我前面买了单。
太阳倾斜的角度刚刚超过十五度，四月正午过量的阳光让右江的脸颊看上去白的发光。
刚才应该是灯光原因看花眼了吧，我心中暗付。
我所住的公寓和古辜天学院在两个方向。我是那种只凭感觉说不出东西南北的人，但京都的大部分道路都是规规矩矩的平直铺建，方形布局，因此走在大路上时能推断出来公寓和学院分别在南方和西北方。
正当我打算向右江提出分手时，她忽然小声惊叫了一下。
“哎呀!”
“怎么了?”
“身份卡不见了。”
古辜天学院无论进出，都要携带身份卡。
不只是古辜天学院有高保密性的缘故，我不在日本的几年里，联网的门禁系统似乎已经在学校间悄然普及了起来。这就是科技正潜移默化改造着我们生活的证明，大胆的妄想一下，十年后每人一台仿人机器人也说不定。不同的是，普通的学校如果忘了带身份卡，和门卫说一声就会被放行，但在古辜天学院不会有这种通融。
按照过分严格，钢铁般冰冷律令运行的校园。
“这下怎么办?”
“一般来说找要另一名学生做担保帮忙找门卫办临时登记。”
“联系一下你的朋友呗。是手机没电了吗？我可以借你用。”
在我反应过来前，右江飞身挡到我的身前，仰头直视过来，像是鼓足勇气的大声说出：“我没有朋友!”
没有朋友，我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为什么我潜意识中会对右江形成很受欢迎的印象呢?是因为长相漂亮吗?还是因为以本校为升学目标所以成绩大概很好呢?但认真想一想，不正是有很多欺凌事件是以长相漂亮，成绩优异的人吗为目标吗?不，说是欺凌实在是太严重了，大概是一直以来维持的作息被打乱导致思考模式变得消极起来。右江的意思也可能是她的朋友还没有回来学校。
“前佩难道忍心看我一个人流落街头吗?”
看我迟迟没有回应，右江再次出言提醒。她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瞪着我了，这时再惹她生气会很不妙吧。
踌躇了两秒，我最终决定如她所愿的提出建议：“那就先一起回到学校大门吧?”
“谢谢前佩!”
右江复活了一样并排跟在我身边。回到学院要经过一段热闹的商业街，因为是周末，街上来往的人很多，正当我疑惑为什么看不到其他穿学生制服的人，脱离日本教育体制已久的我才突然想起来右江是提前返校补习，这时其实还在放假期间，普通学校的学生即使出来也是穿的常服。
想到这，虽然明白实际上没有，还是觉得穿着黑色西式校服，脸上带着不名微笑的右江变成了显眼的存在。
这样走在一起大概会被看成情侣吧。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有这样的想法实属正常，在虽然在生活经历上天差地别，但实际年龄两人只有一到两岁的差距。对于我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被与美少女看作是男女关系毫无疑问会令人心情愉悦，然而在社会伦理的要求之下，身为已经有女朋友的人，再与异性处于这种容易发生误会的情形中，通常也会受到谴责。
虽然小雾对此并不会在意，我们也无谓与一般的伦理观，但我还是感到一股愧疚之意。
对于一件于愧疚者和愧对者都不在意的事产生了愧疚。世上还有比这更无用的东西吗？
至少这份愧疚是只属于我和小雾两人的，我想办法安慰自己，即使是负面词条，但也是我们两人在世间联系的证明。
抛开内心逐渐膨胀起来的过量自我意识，说回来我们也不一定被看做情侣，年龄相近的两人被看做兄妹也不奇怪，不，兄妹也不行，还是普通的朋友吧。
纯洁的男女关系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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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佩刚刚听到我说没有朋友好像很惊讶呢。”
“是啊，因为感觉右江是很优秀的人，不只是能力，性格上也是，该怎么说，虽然不是毫无条件向四周发出热情的太阳型，但还是让人很想亲近吧。”
一边并排行走着，右江微微向我倾过身体。这种虽然没有前文铺垫，但却十分自然的提出话题的能力也算我目前感受到的，右江的魅力之一。
“但在古辜天学院中，所谓优秀并不会讨人喜欢呦。”
“是因为会嫉妒吗？感觉自己不如对方?”我顺着右江留下的话引提出问题。
“又只说对了一半哦，前佩。如果让我来说的话，是自负。
“因为能进入古辜天学院的学生，都是事实上优秀的人，‘既然对方没有自己优秀那么相处也是浪费时间’，‘如果相处后发现自己不如对方优秀的话会崩溃的’，我身边的人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优秀隐藏起来。
“社交能力也是个人能力的一种，学校似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把朋友的数量，质量，交往的时间也纳入了学分评价的指标里，顺带一提，我每年拿到的都是最低分。前佩不用担心，大学部没有这种考核。因为高中部里的我们是‘还没有证明自己拥有才能’的，只有不到半成能顺利进入大学部的低概率粗胚，所以必须用各种严格的手段把不合格品筛选掉。”
不努力就无法生存。
不拼尽一切就没有资格。
朋友只是用了吸取的养分，情感只是用来吞噬的代价。
毫无疑问，毋庸质询，无论是掠夺者还是被掠夺者，处在这样的状态都痛苦万分。
或者说，以这种生存之道生长下去，最终能结出的只有苦涩的果实。
真是自说自话。我看着右江，心底忽的生出一股莫名的恶意。
从一开始就是，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是要向我求救吗？
有这种想法的我实在是狂妄至极。
但很可惜，我拯救不了任何人，只是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正处在对话中，没法仔细思考恶意来源的我最终只能憋出一句缺乏考量且毫无力道的：“还真是...不正常啊。”
“异常吗?或许对前佩这种只靠「天赋」就可以成为特邀生的人来说是这样吧。但对于我们这种并非「天才」的，缺乏「才能」的人来说，只有，唯有，仅有一直努力，近乎残酷的努力，努力的自虐，努力的虐人，才有在世界上「生存」的资格。”
走在鸭川的桥上，右江没有看向我，如此说着。
如果这时候说出“世界没有这么可怕，生存也没有这么痛苦”这种话妄图施以安慰，毫无疑问完全是错误的选择，是深渊一样彻头彻尾的错误判断。虽然我不是天才，但也正如她所言，我并没有陷入到这种存在主义的危机之中。此时此刻的我，正与右江彩冴子并排行走的我，不知为何被当做了倾诉对象的我，是理所应当没法理解她的感受的。
因而站在这种立场上说出的安慰更像种讽刺。
因为不理解而无法干涉。或者说，自认欺骗不了她我可以理解故而无法干涉。
“所以我其实相当嫉妒前佩哦，”无法信任自己的我和无法被他人欺骗的她间的对话，右江最后以此句做结:
“嫉妒的想要吃掉。”
2
细碎的树荫无疑是组成夏日的重要元素之一。做好登记的手续后，右江站在学院的门前。与名气和占地面积极为不符的，古辜天学院不大的正门被繁茂高大的树木所遮蔽着，就算有人从旁路过，恐怕也很难发现大名鼎鼎的古辜天学院就在自己身旁。
“姑且还是问一下，虽然已经给前佩添了这么多麻烦，前佩可以送我到宿舍吗？”
“还是不了吧...毕竟耽误了一天我家里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而且身体很很累...”
比起右江直白的态度，我的回复显得相当含糊。即使作为谎言来看也太过虚假。
是因为已经确信自己没法骗过眼前的少女所幸变得懈怠了吗？这样可不行，利用别人的好意反倒让自己敷衍起来。
虽然不是好意。
遭到拒绝的右江并没有露出受到打击的样子，俏生生的站在原地，双手放在黑色校服短裙的后面。那以后有时间的话可以再邀请前佩出去吗？比如逛街或者吃饭之类的。这样的再次向我发出邀请。
“没问题，直接给我打电话的好了。我经常忘记给电话充电所以有可能打不通先在这里道歉。”
毫不犹豫的谎言脱口而出。
身体很累是谎言的话，精神已经到达极限则是确凿的真言，是没有半点偏移的证词。
和右江挥手告别后，走在阳光毒辣的街上，昨夜的雨没有留下丝毫凉意，我甚至从裸露的皮肤上感到紫外线的苦味。
右江的态度，鲑川教授的死，奈直小姐的死，被破坏的尸体，被割喉的尸体，封闭的实验室，完全暴露的池塘。
我丝毫没有在此开启解答篇的打算，但相关的思绪还是不停的向外翻涌。
看来我有做侦探的天赋啊。
然而不管是证言还是解答，我都毫不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