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书是被冷水泼醒的。
嘀嗒嘀嗒…
“唔…”他嘴巴里发出一声破碎呜咽，眼仁里多了几分清明，冷水顺着发丝打漩儿。
“你们给我好生看着他，万万不能让他有可乘之机。”老鸨对那龟奴道，“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老妈妈放心，今晚连蚊子都飞不出咱楼院。”龟奴恭敬道。
看来是逃不了了。
方羽书心下悲凉流露，他浑身被捆住，一条弯曲铁棍从膝盖处横穿，导致他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跪地上。
见老鸨走远，龟奴瞧着美人儿的凄凉模样，不禁惋惜。
“害…现在世道就这样，男人啊，空有美貌却无自保能力，便沦为玩物。但你也别太难受，给大人物当狗，比跟着粗人奔波劳碌强。”
听着这段安慰。
方羽书蹙眉，自嘲似得笑了笑，不自觉喉咙哽咽低声吟诗，“笼中鹌雀啼叫，安看天之浩然。”
“啥，啥，雀浩然，你这人说话真奇怪。”龟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方羽书垂着脑袋，不语。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天际泛起白肚皮，市镇渐渐升温，有了烟灰气息。
今日热闹非凡，正因为堂主举办百花宴，人格外多，卖豆腐脑的摊主笑得乐呵呵，摸着山羊胡，与几位食客闲聊。
“堂主当真是老当益壮，艳福不浅。”
“咱也去争个好彩头呗！”
“去去去，就你兜里那几个钱留着吃豆腐脑吧，听说这次原家也要来，稀奇啊。”
“堂主是东家，原家再有钱，也不敢买堂主看上的人啊！”
楼院的朱红瓦墙都挂上彩带，外围簪满鲜花，远远一瞧，惊艳绝绝充斥凡俗气息。
“吉时到，走-！”
随着老鸨一声吆喝，人群隐隐躁动。
只见两龟奴抬着一个人儿，浩浩荡荡从楼院走出来，安置在牛车上。
那人儿身穿艳红衣裙，被两指粗绳捆着，双腿无法蜷缩，一双被红丝带缠住的白嫩玉足一晃一晃的，露出圆润脚趾头。
他紧闭双眸，额头溢出细汗，口里塞了个镂空圆球，发不出声音。
这人正是方羽书。
大家不觉诡异，甚至有人开始兴奋。
“这一定能卖出高价，老鸨赚翻了！”
四周声音嘈杂，但方羽书都听得真真切切，恐惧，紧张，屈辱铺天盖地袭来，他不禁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柳落琼，为何要如此折磨我！
凭心而论，入门十几栽，他方羽书对柳落琼几乎言听计从，作为弟子，他够努力了，作为玩物，他够听话了，作为工具，他也够顺手了。
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多年的委屈不甘涌上心头，方羽书鼻子一酸，不知不觉几滴泪染湿鬓发。
不容他多想，牛车已经走出二里地，停在一处高大府邸前。
接着，龟奴又将他扛起，走过一段光滑石子路，方羽书早已无心反抗，眼皮子暗沉。
但他听力依然还在，不少嘈杂之声涌入他耳朵里。
与市镇不同，这些嘈杂声没有粗俗字眼，并且伴随酒杯碰击声，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百花宴了吧。
“来了来了，快快放下让堂主瞧瞧。”一道尖锐声响起。
老鸨忙不迭得点头，示意龟奴将方羽书方在大殿中央，又喜笑颜开说“各位大人，此乃咱们楼院的头牌，还是个雏儿呢，嫩桃一个。”
“起开起开，让本堂主瞧瞧！”声音不耐烦道。
方羽书这时才看清周围布置，黑压压一团人围住大殿，饮酒畅谈，正前方金雕宝座上，是一座堂主…
堂主整个人陷入金雕巨头里，肉眼耷拉，体型极庞大，一层层脂肪堆积，仿佛巍峨不动的肉山。
方羽书略微觉得骇人，但并不惊讶，这人想必是修士，用了法器增加脂肪，作为防御。
而这片黑压压的人群里，方羽书居然还瞧见熟面孔，正是原二，两人对视一瞬，原二眼睛里迸发出惊喜之色。
此时此刻，他正跪在大殿中央那块红布上，是准备拍卖的商品。
方羽书眼角殷红，淡淡泪痕未干，仿佛上好的桃儿只等剥皮露出鲜美果肉，更加激起群狼的掠夺欲。
“好生乖巧的人呐。”堂主肉瘤脑袋不断摇晃。
讨论声低了几分。
今天这场拍卖，堂主不仅是东家，更是他们之中实力最强大的修士，堂主看上的人，大家都会自觉避让。
“我出三万灵石！”
此话一出，宛如惊雷炸池塘，激起喧哗。
“此子胆量可佳啊。”
“敢和堂主抢男人，不要命了。”
“呀，竟然是原二，这下原家可要遭殃了！”
不错，将才那嗓子是原二喊的，只见她圆圆的脸蛋布满汗水，双手紧紧握住木栏杆，是紧张。
堂主打了个饱嗝，懒懒道“那你便拿去吧，本堂主懒得竞价。”
闻言一帮人更加骇然，就连原二都呆滞住了，但旋即整个人溢满激动，兴奋，眼底有一抹不可察觉的爱慕。
“落樱，我来带你走了！”
原二臃肿的身躯翻过栏杆，跌跌撞撞朝方羽书走来，此刻，她心底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填满。
那种甜甜的，踏在云端的感觉。
“落樱，我知道你瞧不上我这个死胖子，但，但我真的好喜欢你…什么样子都喜欢，就算你穿一件很土很俗的衣服，化着一点都不好看的妆…”
“感人至深啊。”
原二被一只大手抓住脑袋，猛地拎起来，双脚悬空。
不知何时，堂主已现身在后面，一双老眼混浊。
原二眼睛微微一斜，下一秒，脑袋被猛得碾碎，鲜血四溅，白花花的脑浆从肉手缝隙流下来。
“呵呵小年轻，只是懒得竞价，又不是懒得杀人。”堂主扔开原二的无头尸体，不再看一眼，反而看向方羽书。
“老朽活了三百年，风花雪月两百年，什么艳俗高雅，熟嫩的人儿尝过不少。从未见过这般的，骨龄皆成年却若稚子，有趣有趣，玩起来肯定别有一番风味。”
说罢，堂主缓缓靠近他，每一步，都踩出大小不一的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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