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的视角

作者:空空N1 更新时间:2024/8/17 18:58:08 字数:4225

插着两把利刃的身躯轰然倒下。

阳小龙耍了个刀花,傲然收势,只感觉战斗的舒爽劲在每一寸毛孔中铺展吐纳,周遭的世界清晰到身体会瞬间自发作出最最完美的应对。她看向小猫猫,乐颠颠地跳了过去。

不得不承认,若说自己刚刚的战斗能评为“完美”,小猫猫的则应是“出神入化”。在她那飘忽不定的身法和融入光线般的出刀下,自己硬扛Adam正面火力吸引攻击勾引破绽的表现…未免中规中矩。害!她想到这边暗自一咬牙,悲愤地捏捏拳头…这样下去…放任不管…哪天自己被魔兽碾得嗷嗷叫哭喊着找老婆秒?这真是尴尬到…即使睡梦中想到这个都能坐起来掐一把大腿的程度!

黑发的猫儿立在阴影里蹙着眉,像是有一大个心事。阳小龙后悔自己当初看到那本《征服小猫猫的五种手势》只是随便翻了翻,没有仔细看。嗯…还有那本《如何让小猫猫舒舒服服躺平平》。但当务之急如何是好呢?生气的猫猫不让碰,生气的猫猫猜不透。

当阳小龙再回过神来时,已经不见了猫的踪影。呆头呆脑想老婆的阳小龙恍然大悟:老婆趁自己不备,对自己使用了幻术,跑!了!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残阳如血,契阔寒凉,可怜的阳小龙傻站着一把一把乱七八糟地收拾着迟到的回忆,像是要把冰冻许久的心脏一分一分捂热起来。她听风儿带来迷途的言语:既然事毕,你我的搭档契约就此解除。脑袋瓜子嗡嗡的。

啊?可是…你我早就,远不止是搭档了啊。

不,我应该相信她的,她答应过不会走。阳小龙想起猫与自己的上一次离别,那时她日夜苦守,等着猫的归来。此时的猫与上次已经全然不同——她成熟了很多,自信了很多。如此不辞而别,一定出了什么大问题!后知后觉的阳小龙唰地燃起袖火,环顾一周后又一跺脚,尴尬地摁灭了。她忧心如焚,她归心似箭。我的猫啊,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虽说无法通过通讯手表定位猫的位置,但这又如何能难倒我们的寻猫达人宠妻狂魔——阳小龙(掌声)呢。在此类事上是个大机灵鬼的阳小龙轻松用学校里学的那一套来感知出了猫的踪迹。嘿嘿,我的猫哟,她逃,我追,她插翅难飞。阳小龙想到这边高兴起来,如果有耳朵…那想必翘得打卷儿!她顺着踪迹骑上摩托车一路狂飙,只在深夜小憩了片刻,一直追到第二天下午。

前方是一片树林,线索突然中断。如果不是猫有意隐藏,那么她必然就在附近。阳小龙翻身跃下摩托车,甚至没来得及费力寻找,就一眼撞见站直在一处藤蔓下的猫。猫看上去格外沉默,却像是在等她一般。

来不及细思…哦,来得及也不会细思,阳小龙一个箭步直冲上脸,抓握住猫的双肩一顿晃。直晃到猫都端不住了,软了。

嘿嘿,这叫作粗中有细,好老婆还生什么气。

可猫珍重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将一切娓娓道来:自己发动的技能、生命力所剩无几的事实。阳小龙怔怔地听着,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直至无底深渊。她忽然觉得这明黄色的暖眸万难对视。在这锋利又温柔,坦荡却空落的目光中,她低下了头。是了,猫只是做了决定,来施舍一个告知。就算…一切还能挽回的时候,自己…又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能力去阻拦她的夙愿?阳小龙不敢看那没有自己的眸子,借着施舍般的拥抱偷偷抱紧了她那早已习惯却忽觉万分生疏的光,她那快成余烬却永远独自灿烂的火。

有什么理由能让这火继续燃烧下去呢…“我带你去…找药…”她把头埋在猫的肩膀里,闷闷地道。又用口型越距地问,别再以任何理由抛下我,好不好。她知道不会有回答,也知道真正的答案,也…不需要一个温柔的施舍。

求神眷顾,求佛保佑。虽然从不信这一套,哪怕将要上最恶劣的战场。但求求了,无论什么,收我供奉,渡我苦厄。如果…这世上空荡荡,什么神佛都没有,那便求求这个世界,让我找到救她的方法。否则…我该怎么办呢?

阳小龙学着猫儿的步伐,蹑手蹑脚地上前给倒头就睡的猫猫盖了毯子。回头,垫着脚尖转身,在空气中划拉长臂,找准木椅,精准跌坐,长出了一口气,压抑许久的困倦豁然决堤。她戳戳眉心,努力把思绪从刚刚叽叽喳喳手舞足蹈讲的故事中抽离出来。猫猫…已然睡熟了,所以,现在的任务便由“张牙舞爪表现生机活力(绝对不能让她沉浸在孤独与难过中)”转向“继续探索补充生命力的办法(草药?古书?躯体依附?)”。可这么多日子来…还是一筹莫展,死亡与衰竭仿佛是一个缓慢而又必然的过程,像是一个超级巨大的碾盘,看似缓慢却携万钧之势运转。她已请小红和小白去南疆寻找一种阻止生命力流逝的药草,但没有回音。如今时限将至,不能再这么干想下去。她晃晃脑袋以此摆脱这沉重的比喻,而后抽出一张纸,开始写第三十七次分析:

生命力是什么?是元气一类。人从出生开始便取得定量的元气,可以从天地间借取短暂操控,却不能吸纳。学院里战斗课程的本质便是教我们尽可能调动身体里元气,从而呼应天地间庞大的元气,防守则压缩至身前,进攻则化利刃突刺。而她…

阳小龙不禁往身侧瞥了一眼。火光跃动在猫猫熟睡的脸庞上,却无法阻止它日益苍白,况且…她睡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无意间,阳小龙已捏紧了白纸。稍加平复过后,她接着写道:

…为了呼应更多的元气,强制取用身体里维持机能的元气,动了根基,造成经脉破损元气外泄。正常来说,衰老的过程便是元气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消失…既然一代代先贤无法逆转衰老,那便排除补充元气的可能。

所以…救她的方法还是只有这两个。一,调换躯壳的重生之术,但高位者穷极一生寻找都未能实现;二…

手表一震,苦思冥想中的阳小龙随手摸上去,只一眼间,周身一颤。找!到!了!

她霍然起身,碰翻了木椅,但她毫无察觉,一阵灭顶的狂喜淋头浇下。“南疆的药草…还取到了…我要来回…三天…回来就没事了…不会那样那样外泄!”她转着圈圈喃喃道,激动地一拍手窜出洞去。

出了门,被暴雨一浇,阳小龙后知后觉想起了洞里的老婆。啊…真是好叫人放心不下。万一…老婆醒来后看不到我怎么办?她又转上两圈,一个箭步冲回去写字条。写…什么好呢?解释不清,回来后权当惊喜。嘿嘿,老婆等我!

阳小龙骑着摩托车在林间小路中前进,虽然暴雨如注,阳小龙的心情却如雨中曲一般欣然。他忘记了此去路途的遥远,分别时间的漫长,仿佛与猫猫的重逢只是下一个路口,下一个瞬间般触手可及。

两日后的深夜,阳小龙回到了这片群山。腰背早已痛过几回,而今毫无知觉。两日两夜,未着水米,未有片刻歇息,她却徜徉于似是酒酣处的兴奋之中。可…猫猫的位置,不在洞中。定位器是趁她熟睡之时放进她口袋的,同样的错误,必不能犯第二次。但如今,定位器丢了?猫猫被野兽拖出洞了?虽说洞口布了各种阵法,寻常魔兽都无法进入,但她心中还是蓦地一紧,仿佛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无法挽回的事情已然发生。

千山迷朦,一切都成了幽暗的剪影,像是熄灯后的舞台布景。也不知是第几层帘帷帐幕后,阳小龙寻到了猫猫。她斜倚在矮树下,仰着脸看着自己,明眸中装了世间所有潜藏起来的色彩。阳小龙不敢眨眼,唯恐这是痴人的幻梦,羽化的留影,第二眼便再难寻芳踪;她也不敢扑上前去,怕惊扰了这眸中的彩霞云烟,翻涌起磅礴的悲伤难舍。

咫尺寻来已天堑,她期期艾艾地缩着身子挪近她。

猫猫形销骨立的身子已然不能动了,取来的药草终究是没机会试验了,补完经脉后的婚礼再也不可能了,这是她们最后的时间了。

说点什么吧,所有想说的、没来得及说的、过去现在未来应该告诉她的。

猫猫的凝视温柔得窒息。时间轴似乎骤然收缩,永恒便在这触手可及的目光中;分分秒秒又同时拉长开来,每一刻,那潋滟的眸光都诉说着万千的过往。

阳小龙忽然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么那么多的话都失去了意义,或者说它们的意义都概括堆叠在了一起。

她感觉魂灵如初见时那般跃动。她说,猫猫,我们成亲吧。

她听到了身前的人儿有如喟叹一般的回应,她心中一疼,似乎狂喜,似是极悲。

她不知道婚礼上该干什么,也尚未开始设计。她单膝跪地,一字一句郑重地念了似是入学时念的誓言:“信标学院rwby小队阳小龙,立誓效忠于Blake Belladonna,白首不离,死生共赴。”又取了束药的红绳,轻轻系在猫猫脸侧的一撮发上。又在周身摸索了一通,取了把小匕首,与猫猫的合了鞘,寓意…两人的天作之合。

猫猫很乖,一动不动,任她摆布。阳小龙看得出了神。像极了前些日子听她讲故事时的模样。

最后的最后,她摊开掌心,翻出一枚精巧的戒指。其实那不是戒指,她那时高兴猫猫有救了,临时起意沿途买了把装饰用的指刀。她虽把锋利的部分当场去了,但赶路困倦捏捏拳头之时,棱角早已把掌心割出十数道血痕。

她手上不疼,只觉得难过,但婚礼上…不要难过。

她深吸一口气,把戒指轻轻套上猫的手指。她不敢去看猫的眼睛,怕看到眸光消散,怕上苍连这…都要不准她赶得及。

猫那从没动过的手忽然抓住了她。

她却像是骤然被击溃了,全身发起抖来,一句压抑许久的问句脱口而出:“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泼天的暴雨中,她等了很久,等到猫的手li失力落下去,等到她麻木地反握住猫的手好久好久。

她想,她应该知道答案吧。也可能,我的猫猫答应了,但被这暴雨吞没了。

可是,再也没处撒个娇,求个温柔的施舍了。

暴雨如注,天色昏沉。仿佛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永远地熄灭了,化为灰烬。

好像这世间,只剩下我了。

“如果你同时看了十年前的阳小龙和现在的阳小龙,那你绝对会很震惊这居然是同一个人。她那气场成熟了太多,也自信了太多。一头长发挂在身后,偶有一两根未经打理的毛翘起。她总是带着温和清浅的笑意,眼眸中好似盛满光阴。她如今是学院的一位好老师,虽说和学生打成一片——哦你看这张班级合影,对,手臂上挂了三只腿上挂了四只的束着金发的就是她了——但其实没有人能走近这个独来独往总是神秘失踪的家伙。呃…那七个确实都长了猫耳朵,阳老师似乎的确有些癖好?还是小点声啦…我和她当年就不熟…”

此时已然暮色西沉,阳老师直直越过人群,走向学院西侧的一片草坪。此地接着林子,也能看见月亮,平日不常有人来。她轻车熟路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开始自言自语。也只有在此时,她似乎回到了当年那样。

“上回说到哪啦?哦哦哦那个超级大的魔兽,嗯,长得极像我和你成搭档那次打的那只,但架不住它大了好几圈啊。第一眼,我还当是一小座石头山撞过来呢!…确实已伤换命这一招挺好用的,要不是吃那一下,我肯定耗不过这玩意…”阳老师手舞足蹈笑意盈盈地比划着,像是和战友交流着最新成果。

画面缩小排列,七年两千多个场景,若是神佛在看,便会知晓她已然把故事讲至第四遍。从学院初识到成为搭档,从比武场上的誓言到断臂分别,从打败心魔到阴阳两隔。雨过天晴后,她抱着她一步步地踏过她生时踉跄而过的路;她流浪天地间,扔了通讯的表,独自一路砍过去,脸上伤疤三道身上受创二十余处;她最后一战伤势过重被救下,又被曾经的队友强制送回学院当教师。余生大抵如此,故事再无新篇。

拖沓反复地讲完那段,她沉默下来,好似光离开了身体。她极其缓慢地掏出一个表盘,表针指向了群山深处。

那是她与她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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