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不是她。”巫师轻叹一声,搁下手中的画笔,终于抬起清澈的眸子看向我,“那只是一个有残缺记忆的空壳子,也没有任何与你的相处牵绊。”
“可我觉得,那真的是她啊,你…你有她的命数,能不能再感知一下?”我揣着猛冲上楼又急吼吼报完一整个相遇后嘶哑的嗓子,期期艾艾地征求道。
“她…的确还在,你该看向星空。”
言毕,她的目光落回到身前几近完成的画作上,深深浅浅的线条勾勒出宇宙的脉络。
“那是风。”她解释道,“那里有她的气息,是悲伤到缱绻的味道。”
“莫慌,你们很快就会相见。”她似笑非笑看我,眼中带着了然的祝福。
可是,就算这是真的,我怎么去星空之上见她?
我别别扭扭地走在楼下的花园里,哪哪都没想明白。刚刚那句“很快就会相见”像是在我心底扎了根,又飞快地生长出枝枝桠桠,恍惚间窸窸窣窣地开出了一树的花。终究是悟性差了些,又没有具体的线索。不论我如何追问,巫师都只答她也就感知到了这些。我像是推着思绪走在虚空里,东西南北摸不清方向,烦躁得直挠头。
这时,来了一条信息,是那偏执狂发来的。竟是邀请我与那仿生人一见。
会不会是…上次相遇后有什么变数?会不会这就是巫师预言的“相见”?
又来一条,“我只是要采集一些数据,你不来也只是麻烦一些”。
我已然顾不得后一条信息中那倨傲的口吻,颤抖着约了今晚,无所谓地点。
对面默了默,简短地答应了。
这一路魂不守舍,只想着要和繁星说些什么呢,毕竟如上次那般实在冒昧。但若中途被他像上次那般打断收回呢?我要抢人,就算他设置了什么玻璃隔层,我也可以撞碎去,抱起仿生人就跑。直至把前尘往事讲完,然后,让她选,不论是跟我,跟他还是自己走,我都可以接受。
直到我走进那个小房间,两把相对的椅子,没有其他的摆设。我骤然从醉酒般疯狂的思绪中醒了。坐在那的…触手碰了碰,是她。可她眉眼间神态冷漠到陌生。
我站那看着她,她仰脸看向我,一时之间双方没什么情绪。
她先开的口:“原来夫君要我见的是你呀,我记得我们前几天刚刚见过。”
“你…记得?他为什么没删你的记忆?”
“他当然不会删我的记忆,我没有做错过事。”她似乎困惑又戒备,“你上次跟我说的是原主么?我知道这个人,但是她与我无关,我不会做对夫君不好的事情。”
“对错不是听他那样说了算的,算了,先不说这个,你想听听原主的故事么?”
她略一犹豫,还是点了头。我便详尽却有些错乱地讲了他伤害原主的那些争吵以及他毁坏又离开后我与原主的相守相恋。当然,并没有避讳他期间回来却没争赢的片段以及我的谋杀与近况。虽然这一整个故事当得起一句惊世骇俗,但她认真却毫无波澜地听完了。她默了两秒确认我说完后,问我还有什么想对她说的么?
我有些哽住,在她如此的漠然下问不出口她的选择。
“你对这些事…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感觉,你知道?”
她没怎么思索,痛快道:“没,这完全是原主的故事,不影响我的生活。”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有信息催促。但我好像…真的没办法了,这不是她。我隐隐觉着有疏漏,又仔细想了一遍想说的,却只是沮丧道别。我背着这混沌的思绪又想了一路回家,有问题,但好像没问题,她的态度如巫师说的那般合理。
我在这样循环绕弯的思索中堕入了梦,一个与繁星一同的梦。她拉着我的手在街上跑,她跟我说小心那个带着摩托头盔的人,她引着我跑到类似休息室的圆筒状木楼最高层楼梯后,她说好奇怪感觉经历过这个梦,她跟我渐渐忘了危险玩到天黑空无一人——我好像抓住了一些脉络,关于为什么我会感觉梦中的她是她——伸手不见五指的木楼里,骤然响起那偏执狂恶鬼索命的言语,她放开我向着声源处抓扑而去,却摔下木楼…
“啊!”我大喊一声从床上腾地坐起,大声重复道:“防生人不是她,但是她在那里!她在那里!我看不见,但我感觉到她在那里!”我翻身摸出手机,给他发信息要求再见一面。他拒绝了。
我回了一句“我感觉到她在那里”。他输入,又停顿,又输入。他约了一小时后,在刚刚的地点。豁然开朗后,我觉得精力都回归体内。我自己比了个耶,从床上一跃而起。
五十分钟后,那个房间里,比上回多了个捧着电脑席地而坐的他。可我顾不得他,用尽话语去触动、去唤醒仿生人身上那一丝沉睡的魂魄。她的手指轻抬了一下,我顿时噤声,触手围了上去。
他却是盯着屏幕,卸了口气,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又是因为你。好吧,我造的都这样,真就…哎,我也根据它自行“随机”的细节猜到了这个答案,可她从不理我。”他像是在屏幕上观测到什么,猛地转头去看——
那整只手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四指蜷成团,食指略一辨明方向后遥遥指向天上一角。
我骤然起身,沿着指明的方向奔去,掀开窗帘望向天外。那是一整片的星空。待得我回身确认方向,那只手已跌落在它膝侧,由他托着细看。
可是,天外有什么,繁星她到底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