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下午,蒲和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苏湘,最后只能自己独自回家,她并不知道苏湘住在哪里,也没有能够联系她的方式,只能沮丧地回到家里。第三天老师将蒲和留下来让她帮忙整理资料,等忙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她满身疲惫地向家里走去。
今天蒲和向同学打听到了苏湘的家,以往她俩一起走到分叉路口的时候,蒲和是向左走,苏湘是向右走。这次蒲和摸索着向右走,尝试找到苏湘的家。沿着右边的路走了约莫四百米,突然从小巷里走出来一个人,衣着凌乱,头发盖住了整张脸。
蒲和望着那个背影发呆,她心里有了一个猜想,但这个猜想是万万不能确认的,否则将会掉落万丈深渊。但她又不得不面对,她十分谨慎地走了过去拍了一下那个人的肩膀,那个人诧异地转过身来。
在夜色中,一张熟悉的脸蛋、熟悉的眼睛在陌生的地方和蒲和对视着,半分钟后。蒲和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昨天你也是来这里了吗?”蒲和对苏湘吼道。
“不……不是的……嗯……是……我确实……是来这里了,……但是……我没事的。”
“没事?”蒲和瞪着眼睛看着苏湘说,当她发现苏湘的脖子上甚至还有掐痕的时候,直接拉着苏湘往小巷深处走去。
“去……去哪里……”苏湘脸上都有些苍白了。
走到小巷地尽头,有一扇半掩着的铁门,门上连门牌号都没有,只有许多锈迹。
蒲和推开门走了进去,瞬间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有烟味、酒味、汗臭。房间不大,里面有一种木桌,四个男人正在围着木桌打牌。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注意到了,扭过头一脸不屑地问道:“来干嘛的?”
“你们真是蛆虫!怎么连这样的小姑娘都下得了手?你们还是人吗?”
“什么?”另外一个男人转过身来说道,语气中带有疑惑,好像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一样,“你情我愿的怎么就不是人了,而且不是给了她劳动费的吗。”
蒲和转过身看着苏湘,苏湘低下了头,蒲和伸出手在她口袋里摸了起来,最后摸出来两百块钱。
“就两百块钱就把一个女生的贞洁给买了?人渣!”
“怎么了?”那个男人站起来说,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蒲和,“我出两千块钱你能把你的贞洁给我吗?”
“我呸!”蒲和骂道。
“赶紧滚!”男人说着就要抄家伙,蒲和没办法只能拉着苏湘离开了,女孩出于某种愧疚,仍然在掉着眼泪。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蒲和对苏湘说道,语气里没有愤怒和责骂,更多的是无奈。
“没……没有办法的……为了……钱……父亲的病……又恶化了,蒲同学给了我……两万块钱……肯定让你……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吧?我……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你真的不用……为了我这种人……”
“说真的……蒲同学……太善良了……在我的心里……你已经……已经和……父亲一样重要了……我很早开始……就注意到你了……你……你太优秀了……在以往校园的空余时间里……我都在寻觅……蒲同学的身影……”
“我……一定被所有人……讨厌着的吧……之前的同学录……我们班上……一个给我的都没有……就算我向他们要……他们也是假装没听见……但是蒲同学……你真的很好……真的好喜欢你……”
苏湘咬词非常卖力,像是要把说的话灌到蒲和耳朵里,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掉着眼泪,蒲和心里五味杂陈,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苏湘的脸颊贴在蒲和的脖子上,她的脸颊烧起来似的温度竟然让蒲和感到有一丝痒。
苏湘抬起头,用深情的眼神跟蒲和对视着,脸上泛起了红雾,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放开了蒲和说:“我……我得……赶快回家了,妹妹……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她……不会做饭……现在……现在肯定很饿。”说完就和蒲和依依不舍地分开了,蒲和转身往回走。
这一夜,蒲和失眠了,直到凌晨三点才睡着,但是她第二天上学依旧没有迟到,只是相当困。
“喂,喂,蒲和!”
蒲和从趴着的书桌上醒来,面前的是地理老师,她在地理课上睡着了。
“怎么回事?怎么你连上我的课也睡着,你是觉得你知识全掌握了吗?为什么上次考试没有考到第一名?”地理老师严厉地对蒲和说。
蒲和只能抬起头来听老师讲课,但是一大半都没听进去,她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不像一个人。
下午放学之后,蒲和依旧像往常一样在校门口等着苏湘,身旁时常有欢声笑语的同学从她面前走过,让她疑惑的是等了苏湘五分钟了却还没有来。
六分钟,苏湘仍然没有出现。
七分钟。
八分钟,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耳边划过。
九分钟。
十分钟,蒲和拼命地向昨天的小巷跑去。
蒲和一路奔跑着,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脚已经软了,但是依旧没有停下脚步,正当她快要跑到小巷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隔着五十米都能闻到的浓烈且刺鼻的血腥味。蒲和立即停下来脚步,因为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小巷里……有什么东西。
等待了约四十秒,血腥味越来越浓烈,一个“大头”从小巷里探出来。
……
那是个什么东西?
伸出来的大头,看着貌似是一个人头,但是又和人类五官比例不搭,伸出来的脖子非常长,像是有拉伸性。眼球突了出来,好像即将从眼眶里掉落下来。眼睛非常大,似乎是马眼,眼白是黑色,瞳孔是紫色的,眼皮的内翻面是血红色。鼻子很小,但是很尖很挺,头顶一对巨大的山羊角,耳朵很大,而且看起来很软,仿佛可以像大象耳朵一样可以扇风,一张巨大的深渊巨口,嘴里正叼着一个“猎物”。
而这个猎物,正是那个害羞的十五岁少女,已经没了生气……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蒲和看到这一切,瞬间瘫软在地,眼睛开始变得模糊,头也有些晕了,她的耳朵听见异响,像是耳鸣了一般,全身发麻,瞳孔撑得老大,嘴唇止不住得颤抖。
“嗤嗤嗤。”那个大头看着她,叼着猎物发出了阴森恐怖的笑声,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接着脖子使劲往前伸一点点将身子从狭窄的小巷里拖出,它的下体像蜗牛一般柔软,而在身体完全拖出来之后,突然又变得坚硬,逐渐浮现出壮硕的肌肉。
这个怪物足足有一头大象那么大,身体却更像是一头牛,上面刻着金色的象形文字,散发着奇怪的味道。身体下面有着四条粗壮的腿,两只前腿要稍微更短一点,并且脚蹄子更薄,与其说是脚,不如说更像是爪子。身体的背上,有着两对小翅膀,上面有着黑色纹路,那样的翅膀明显是不能够让它飞起来的。它的脖子有一米之长,而且能够看见血管。此外还长有一条长五六米的尾巴,上面铺满了蛇一样的鳞片,并且尾巴上面还有数不清楚的尖刺。
日食见蒲和瘫软在地,发出了“嗤嗤嗤”的怪笑,接着甩着头将“猎物”高高抛起,接着用嘴咬住下半身,从下面开始咀嚼,日食用它那钢铁般的牙齿磨碎了苏湘的膝关节,将小腿的骨头和皮肉全部粉碎吞进了肚子,接着是大腿,然后是骨盆碎裂的声音,将小腹以下的肉全部吃完后,又是一个甩头抛起上半身,一张大口直接吞并了整个胸腔,再狠狠一口咬断掉了苏湘的脖子,苏湘的头掉到了地上。日食仰着头大口大口咀嚼胸腔上的皮肉和骨头,一根根肋骨断裂和皮肉的啃食声以及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仿佛人间炼狱。
半晌,日食吃完口中的肉后,饶有兴趣的用尾巴捡起苏湘的头,一边不停高空抛掷地玩弄着,一边直勾勾的盯着蒲和发出嗤嗤嗤的怪笑声。
蒲和呆坐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怪物,日食巨大的压迫感和恐怖模样产生的大量恐惧让蒲和说不出话来,她为什么不撒腿就跑?在巨大的恐怖怪物产生的恐惧感和自己在意的人被怪物吃掉产生的愤怒,似乎得到了一种平衡,但是她现在的状况——看着跟死掉了没什么两样。
最终还是日食先开口说话:“嗤嗤嗤,人类,你为什么不跑?”
蒲和感到十分惊愕,她没有预料到日食会像人一样开口说话,但她不带任何语气稍微颤抖着说:“如果你不想放我走的话,我怎么跑也没有意义了吧。”
“嗤嗤嗤嗤嗤,有意思,听你这么说,我直接吃掉你那就太没意思了。”日食一边阴森地笑着,一边转动着它的头,它竟然可以在脖子纹丝不动的情况下将头转动七百二十度……
“你在害怕我吗?嗤嗤嗤,其实你应该感谢我,还记得吗,你昨天遇到的那四个人渣?我已经把他们都解决了,嗤嗤嗤嗤嗤。”日食笑得更大声了,语气充满了兴奋,甚至还有微微的一丝期待,好像一个年幼的孩童在期待着母亲对他的嘉奖。
“所以苏湘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吃掉她。”蒲和用一种微弱的语气问道。
“不不不,是她自愿被吃掉的哦,嗤嗤嗤。刚开始她看见我直接被吓傻了,但是我告诉如果她自愿被我吃掉我就可以让她爹的病好起来,她当时就同意了,嗤嗤嗤。”日食非常嚣张地说道。
“为什么要骗她?!她承受的痛苦难道还不够多吗?”蒲和再也无法按耐住情绪,直接脱口而出。
“什么叫做骗?她爹的病已经被我治好了!”
“怎么可能,你这样的怪物,怎么可能会做到那种事情?!”
“我是神!有什么是神做不到的吗!”日食这句话的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听起来特别的尖锐刺耳,同时天空仿佛还有凌厉的闪电和惊雷在炸响。这让日食的可怕程度提升了好多倍。
“你居然在质疑神的能力!狼狈地逃走吧,人类!去吧,去医院看看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完这段话后日食竟然凭空消失了,苏湘的头颅和周围的血腥味也一起消失了,仿佛它从未出现过,一切都归于平静了,但是蒲和知道,她也失去了一切。
跪坐在冷冰冰的地面上整整半个小时,她总算能够勉强站起身来,刚站起来就收到医院打来的电话。
“喂,请问您是蒲和小姐吗?”
“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你昏迷了一个月的家属苏永辉醒了,你快来看看吧。”
蒲和挂断电话,打了个车前往了医院,护士走了过来,带她走到病房,去病房的路上护士对她说:“苏永辉住院了好久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而且也没有家属登记,我看见你给他付了一笔医疗费,就打电话通知你过来了。”蒲和听后感到有些疑惑,但并没有说什么。
刚进病房,就看见苏湘的父亲在收拾着东西准备出院,当他看见蒲和后,赶紧跑过来跟她握手。
“你就是帮我服了医药费的那个女生吧?谢谢谢谢,要不是你的帮助,我指不定得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苏湘的父亲连忙道谢。
“没事……”突然蒲和想到了苏湘,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她的父亲说。
“医疗费我后面工作了会慢慢还给你的哈,你给我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吧。”苏湘父亲说。
“不用的……”
“那怎么行,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蒲和拗不过他,便把自己的电话给了苏湘的父亲。
苏湘父亲接着说:“我得先回去做工作的准备了,我家里还有一个小女儿呢,她都还不会做饭的,这段日子真是苦了她了。”
“嗯,好的……等等!”蒲和听到他刚才说他有一个小女儿感到很疑惑,小女儿说的就是苏丽丽吧,那么苏湘呢?
“还有什么事吗?”
“你认识苏湘吗?”蒲和问道。
“苏湘……”苏永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不好意思,我印象里没有这个人。”
“嗯……没事了。”
苏湘父亲离开了病房。
被日食吃掉的人……关于她的事都会被遗忘吗?
蒲和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打开了那本同学录,就在苏丽丽前面的,本该是苏湘写的那一页,却变成了空白的同学录纸张……
学校里,一切都是那么平常,所有同学都在有说有笑,也都忘记了苏湘,又或者他们从来不曾记起过,就算苏湘还在,他们也只能够记住她的丑闻罢了……
蒲和的生活也没有因此而改变,只是再也不会有穿着连衣裙等她一起回家、送她巧克力甜筒吃的女生了。
一阵春风掠过,抚起少女的长发,风中散发着青草的芳香,少女走上阶梯环抱着膝盖靠坐在一旁。长吐一口气,夕阳包裹着她的身体,她将头埋进膝盖里,春风逃得无影无踪。再吸一口气,仅剩下无尽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