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羽把我关在废楼里的行为十分的扯淡,但是就像她所说的一样,这可能是目前为止最有效的办法,如果蒲和真的来了,那么我在她心中可能确实占有一片位置,但我转念一想,我在蒲和的心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即使是她不把我抓去当做祭品,我和她的关系真的有到她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吗?
我蹲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地板,我的手机当时放在了床上,她现在肯定知道我消失了吧。墙上那半透明的窗,穿进来一束月光。不知怎么的,我发自内心的感觉那缕光会出奇的温暖,我慢慢下了床,走到那一缕微弱的月光前,虔诚地跪坐在地,头向前微倾,我试探性的伸出了我那双手,每靠近一点都会观察它的神态表情,生怕惹得它恼怒,最后在它的恩泽下,我用手将它轻轻捧起。但事实是这缕光寒冷至极,仅仅是一两秒的接触便使我全身的血液凝固,我又把手放下了。
“你在担心什么吗?”空羽走了过来蹲在我旁边,“不要顾虑,就算她没有来,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的。”
我在担心吗?我在担心什么?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四周却不见得一点动静,明明仅仅过去了几个小时,我却感觉我的手指甲长长了一大截。
我也很想用窥视的能力看看蒲和在干什么,但我又害怕,害怕看到她真的对我不管不顾的继续过着日常生活,即使这样对她并没有什么不妥。
“你很闷吧,要来尝试下棋吗?”
我抬起了头,我现在才用余光瞥到,那个床前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棋盘,上面全是黑色和白色的棋子。
“你会下吗,这种棋?”她问了问我。
我摇了摇头,她便坐下开始认真的向我教学,每种棋子的摆法,以及它们不同的走法,并向我解释棋子“王”有多么重要,需要如何保护他……我听得意外地认真,与她实战的第一盘棋我就战胜了她,不过我知道这只不过是她在放水罢了,因为大多数的时间里她都在为我归位那些我走的不正确走法的棋子。但她显得很开心似的,对着我笑了许久,并告诉我我是多么有天赋,最后她拿起来一颗棋子:
“你知道吗,何韵?国际象棋中的王是绝对不能够被杀死的,在王面临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无论是骑士还是皇后,都只能是一个又一个的走上前去挡在国王的身前,王在整盘棋中哪里也不需要去,他只需要活着,便能让其他人为他前赴后继的效劳,这就是‘权’,权是万能的吗?显然不是,你所掌握的权力,是不能影响你掌握的范畴之外,如果强行管制,那就是越界,但又能怎样呢,如果你试图惩戒他,他会像你展示他的矛与盾,不过,即使是再锋利的刀剑和硬到不行的盾牌,失去了主人也只是无用的玩具罢了。”空羽一边举起棋子端详着一边喃喃自语道。
“你的意思是?”我问道。
“嗯?我刚刚说了什么吗?”空羽回过神来,“哦,请不要在意,忘掉它们吧。”说着一边把那颗白色的国王棋子放回原位。
就在我正思考着空羽那些话以及空羽再次坐到床边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了巨大的响声,空羽先是反应了过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站起身来跑去打开了房门。我也感到有些惊讶,跟着空羽跑了出去。
我们从阳台看下去,那是一个比我们所在高楼更低矮的楼,离我们这层得有七八米高。楼顶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大平台,虽然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看见一只巨大的紫皮蜥蜴伏在那里时,我还是张大了嘴巴——月食居然真的没死。
月食此时怒目圆睁地向前看着前方,月食的身边是清肃,平时背在背上的细长的刀已经拿在了手上,她俩有一个共同目标——另一边平台上一个站着的黑色长直发女人。
这个女人身高能有一米六七,穿着一件蓝色外套,脖子上围着一圈红色的围巾,手里拿着一把长柄斧子,那是我仅仅几个小时却如同期盼了多日的身影,他们看起来像是已经打了一架,不过就在气势上来看,蒲和并没有落下风。
我心里一下激动了起来,随即又有一丝酸楚,眼角挤出两滴泪水,刚想从喉咙里发出点声响,空羽忽然一个抬手打断了我,我的喉咙竟像是堵了块石头一般。此时下面也有了新动静……
只见月食和清肃同时上前,一左一右向蒲和攻去,她却丝毫没有慌张,反而拿起斧头向她们冲去,在清肃挥刀的一瞬间就格挡了下来,接着顺手往右一劈,一刀削掉扑过来的月食的半个手掌,那沉重当然斧子在她手里像是匕首一般轻快,下手干净又利落,虽然还是被扑倒在地,但是很快的踹出一脚,月食竟直接被踹飞出去……
来不及看月食被踹飞多远,因为转眼间清肃持刀袭来,蒲和来不及提刀只得在地上翻滚着躲避,清肃依旧不饶,快速挥刀向她削去,挥刀速度相当惊人,在蒲和一边闪躲一边举刀过程中被砍中好几刀,衣服和裤腿都划破开来,殷出骇人的血红色。两人互相缠斗,最后蒲和一斧子向着清肃来不及躲闪的胸口砍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接着狠狠一踹,清肃被踹出十几米远,险些直接被踹下楼去。
在蒲和没注意到的时候月食却已绕在她身后,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她,在她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来不及防御,本能的伸出了小臂,月食狠狠咬在蒲和左臂上拼命撕扯,蒲和咧着嘴,疯狂用斧柄砸向月食的脖子,但月食虽吃痛但依然没有松口,反而撕扯力度更大了,蒲和丢下斧头,从脖子上的围巾里摸出一根管状物,接着插进了月食的脑袋里,月食便疯狂吼叫着松了口,蒲和一脚踢过去月食直接被踢翻,以极其扭曲的幅度拼命摆动着四肢。
她明显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半蹲着用右手扶着左臂。接着又像是想起了某种使命,抬起头来一下就注意到了楼上的我和空羽,她居然朝我们跑了过来,脚底生风,又纵身一跃跳上了离我们足足有七八米的阳台,直接跳到了我的身边,空羽见状吓得大叫一声瘫坐在了地上。蒲和伸出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用一种十分疲惫的眼神看着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接着她直接一把抱起我往矮楼的平台下面跳!
“啊啊啊啊!”我被吓得魂飞魄散,蒲和双脚落到平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是骨折一样,紧接着她抱着我往另一头跑,那一边的楼下应该对着街道的。但刚跑到另一头清肃和月食就冲了过来。
“别过来。”蒲和蹲在地上,左手圈着我,右手拿着刚刚拾取的斧子,一边凶狠的说一边喘着粗气。
月食和清肃顿时了愣在原地,空羽此刻也扶着围墙缓缓站起身来摆了摆手说:“让她们走吧。”
月食和清肃同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再转过头来往后退了几步,月食放下了它的利爪,清肃也重新把她的刀背了起来。
蒲和见状,再次抱起我直接往楼下跳,这一跳不要紧,我一看足足有十几米啊!我被吓得魂不守舍,耳朵里全是风声,身体一直紧紧贴着蒲和,蒲和落地后直接被动的往旁边滚了好几圈,我也被旁边的石墙磕了一下头,她足足躺地上躺了几十秒才缓过神来,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她居然还能站起来,我赶紧上前扶住她。
“走吧,回家。”她有气无力的说。
“这样真的可以吗,不用休息一下吗?”我望着她担心地问道,看着她满身的伤痕,眼里已经有了泪花。
“还是早点离开这里比较好,”她说,“我目前的状态,勉强可以行动的,没有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你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呢?”我预料到她有极小的可能性会来,但是没想到仅仅几个小时就来了,加上赶路的时间,也许是刚刚发现我消失的时候就开始行动了。
“这个问题吗……也许因为我也是青蛙吧,就像白逸口中的那样。”
啊?没想到蒲和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她的声音十分微弱,我甚至觉得她眼睛都快闭上了,我此刻真的很想抱着她痛哭,但是一想到她浑身是伤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蒲和让我去一个十字路口等车,那几个字完全就是从嘴里挤出来的,说完就直接昏迷过去了,我虽然很焦急但也没有任何办法,她是绝对不能送医院的,否则会被检查出异于常人的身体。
我身上没有手机,我也不知道现在多少时间,我只记得我之前上楼的时候差不多是七点多。而看见现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行驶的车辆也很少的时候我就知道大概是凌晨两三点左右。在这期间我一直都在担心她的伤势,不过令我惊讶的是她身上未处理的伤不仅没有恶化,甚至还在愈合?
过一会儿,蒲和居然还醒了过来。
“啊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轻声问她道。
“还行,”她回答道,“那个人应该要再过一会儿才会来。”
看她实在是累极了,我就坐在她的身前,静静地等待着。虽然夜晚有些寒冷,但这一刻显得有一丝温暖。
突然四处没了声响,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哟哟,看看这是谁?”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沙哑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有两个被拉老长的畸形的影子,我顿感不妙,刚回过头去,就在我们后面的台阶上,赫然立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全身缠着黑色的布衣,整个头颅也包裹了起来,露出眼睛的地方十分黑暗,仅能看见两颗血红色的眼睛。另一个人十分高大,身高得有一米九五以上,全身披着像是一种重型铠甲,右肩挂着半面披风,右手拿着一把又长又宽的阔剑,头上戴着一顶桶形头盔,只露出眼睛,头盔上还有两只角,看起来像是羊角。他左肩膀处,有一团火一直在熊熊燃烧着,看起来相当神圣,身披铠甲庞大的身躯加上两米的身高,仿佛天地间的承重柱。
突然两人向前走来,我被吓得说不出话,全身不停的打颤,只见那个身材魁梧身穿盔甲的人绕过我径直走到蒲和眼前半蹲下来:
“天啊,这是谁,0371?是谁现在看起来像要死了一样?”盔甲人说道,声音十分粗犷,但又不乏威严,听得人十分胆寒。
蒲和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人,眼神十分平静,但我捕捉到了一丝情感,那是……绝望吗?
“喂喂喂!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是死了吗?”说罢,盔甲人抓起蒲和背后的衣领揪过来拼命的向面前的墙面砸去,蒲和的脸不停的狠狠撞击墙面墙面由最开始的掉墙皮逐渐被砸出一个老大的坑。“0371,你睡着了吗?”盔甲人抓起蒲和的样子看起来轻松至极,难以想象他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咳咳,果然是你啊,0371,我今天总感觉要出什么倒霉的事情,果然碰到你了啊,话说,我的牙又开始疼了。”黑色布衣的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说道,他一步也没有移动,声音十分沙哑听得人快要发疯。
“喂,你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在歧视我们啊,0371?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真该去死!”盔甲人一边说着一边更大力的将蒲和的头撞进墙面,很快墙里的大坑就沾染了一大滩血。
我现在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你们在干什么?!这样对待一个伤者,是否太过于可恶了?”
盔甲人停下来手里的动作,身子没动只是头机械般地转过来盯着我看,他那双空洞的眼睛,真是令人恐惧到了极点,我的心脏疯狂跳动着,黑色布衣的人也在静静地看着我,虽然他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但是他的沉默仿佛告诉我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你是谁?”盔甲人丢掉了手里的蒲和,站起身来走到我身前,高大的身躯产生的巨大压迫感让我心肺骤停。他仔细打量了我:“你身上有主的印记,你是什么人?”
我该如何回答?
“我……我是教会的人。”我很潦草的撒着谎,脸上不停的掉着豆大的汗珠。
“哦?是吗?”他一下就把脸凑了过来,吓得我脸色发白。
“是……是的。”
“这样吗,那你今天读圣书了吗?”
圣书是什么东西?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双腿不停颤抖,慌忙之时用手撩了撩耳边的侧发,眼神左右躲闪,肩膀也开始有些发抖。
“回答我!”盔甲人一拳往我身边的石墙打去,一下子快要将整面石墙打碎,发出巨大的爆破声,我的耳朵一下子嗡嗡作响,眼前也黑了整整半分钟,在我缓过神来的时候,我淡淡的说道:“读……读了。”
“真的吗?”盔甲人这句话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左肩膀上那团烈火仿佛在审视我的一言一行,我眼神呆滞地站着:“真的。”
“那就好,以后记得每天要读两遍圣书,”盔甲人转过身去,又对着蒲和说:“0371,如果你还没有死的话,记住了别让我下次再看到你。”说完跟着黑色布衣的人一起离开了。
我整个人直接顺着墙面滑落在地,双腿已经失去知觉,再怎么也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