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我睁开忪惺的眼睛,看了一眼口袋里的打火机,里面的燃料已经补充完毕了,这玩意儿到底是以什么为燃料的,怎么还无限再生?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空羽,她还没睡醒,我也不愿意打扰她,便自个儿起了床。
早饭吃什么?那当然是万能的面包,我嚼着嘴里的全麦面包,越嚼越觉得在吃石灰,我只能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撑了,我就伸了伸懒腰,准备出发去教会。
路程走到一半,我莫名感觉又有些饿,便去路边摊顺了一个油饼。
我刚走完那超长的楼梯下到教会,结果门口看见一个帽子,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你……”我指着古恩说不出话来,他好像在等我一样。
他却跑过来抓住我的双肩拼命摇晃:“偷袭,是偷袭!何韵,我们被恶魔偷袭了!”
这几下子给我脑浆都摇匀了,看见我逐渐苍白的脸他感觉不妙,立马放下了手。
我摇晃着的身子一直都站不稳,最后还是坐在了地上。
“我说你在干嘛啊!”我抵抗着那股眩晕感对他说。
“呃……整过劲了……”他扣了扣后脑勺,看起来傻极了。
“还有,”我拍了拍屁股站起来,“你怎么叫我的名字?”
他却走过来把手肘搭在我的肩膀上:“那可不是嘛!叫编号多没意思,我们可是好兄弟啊!”
我白他一眼:“谁跟你是兄弟了。”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诶,对了,我们两个当时不是站一起的吗,你怎么就没事?”
他说起这件事,我心里咯噔一下。
“莫非?”他眼神都犀利了起来,“你就是恶魔?!”
我头一歪,整个人狠狠呆住了,片刻后我咬牙切齿,一把甩开他的手肘,用右脚狠狠踢了一下他的脚踝:
“我让你乱说!”
“嘶……”古恩倒吸一口冷气,“我就开个玩笑,至于吗……”
“你这都是什么差劲的玩笑!”接着我放低声音,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凑近了,他也腾出来一个耳朵听:“这要是被格兰纳听到那不得杀了我?”
他不以为然:“这怕什么,格兰纳一般都不在教会的。”
他说的这倒是真的,我除了那天小和救我遇到过格兰纳一次,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你好像把我钥匙也拿走了?”
“对……对啊。”
“那你拿到那皮没有。”
“没……没有,那个钥匙已经没用了,莫斯换了锁!”
“呃……”他顿时语塞,“小耳朵那人这么鸡贼?”
他用鸡贼来形容莫斯,我觉得这是对莫斯的一种称赞。
我眯着眼睛:“你之前不是一直阻挠我吗,怎么现在反而关心起这件事情了?”
“……怎么说呢,其实我觉得0607死得挺惨。”
我长叹一口气,我主要是为了拿莫斯的圣书,她惨不惨其实跟我没啥关系。不过他这句话也应证了我之前的想法,他这人……不,他这剑其实蛮好的。
“我得接着去巡逻了,祝你好运!”说完他提起长剑往教会外面走了。
我为他捏了一把汗,要是他外面又遇到日食,搞不好日食又会杀他泄愤。
我走到帐篷群前面,却没有看见鬼老头,他难道还没有来教会?现在时间也就不到十点,确实是有点早了。索性我就先去严正办公室喝口茶。
这次他在,我像个老熟人一样走到桌前,刚坐下却感觉板凳一片湿。
“喂!怎么有水啊!”我感到心烦意乱,这有些太糟心了。
他也不说话,一直直勾勾看着我,我心里直发毛。
“怎么了?”我有些害怕了,他这样子我还是第一回见。
他依旧没有理我,难道是睡着了?
我缓缓伸出手想去摸他那副面具,可就快要触碰到的时候他一下子把我的手给打掉了,吓得我浑身一颤。
“搞……搞什么,”我直拍胸膛,“别这么吓我好吗?”
他没有回我话,反而向我问道:“你猜昨天下午我去了哪里?”
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你去哪里我怎么知道?”
“我也去巡逻了,并且我的路线是和古恩一起的。”
他说出这句话我一阵心悬,难道说……难道说……
“0944,你拿走了钥匙,说是古恩给你的,可是我去巡逻的时候,却发现了古恩的尸体。”他面无表情地说,冰冷的语言钻进我的耳朵里面,让我倍感寒意。
他继续说:“他是因为脖子被切断而死的,就那个切口而言,凶手的力度非常大,大到夸张,甚至是格兰纳我都不觉得他能够做到,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恶魔杀死了古恩。”
“古恩今早告诉我说当时你就在他的身后,而他刚回过头去便失去了意识。也就是说,恶魔在他转身这一瞬间从天而降切断了他的脖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是双腿并拢,不停揉搓我的手指。
“回答我吧,何韵?为什么你没有被恶魔杀死?为什么你能在看见古恩被杀死后拿着钥匙回来还欺骗了我?”他像是一个审判犯人的警官,就跟警官平时审判犯人一样,我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可以说都不是我的本意而为,并且我也不能告诉他日食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两头堵。
“难道,你是恶魔的爪牙?”
完了!我的间谍生涯结束了!我一下瘫坐在地上,像是承认了这个事实,我现在真的很累,即使是日食喊我收集圣书也没这么累。
他站了起来,我本以为他会举起十手砸断我的左肩,或者是用世界上最低俗的言语把我形容个遍。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走过来伸出手把我拉了起来。
我一脸茫然,他却只是摇摇头:“我能感觉到,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你这样做肯定有你的苦衷,既然你不愿意说,那肯定是因为你没法说。”
“你进教会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明明是你上课的日子,你却没去学校上课,反而来教会打听我们几个神侍的消息,何韵,你知道这有多反常吗?”
“你这次也是为了莫斯的圣书才来教会的对吧,我不敢去细想,如果被他逮到会发生什么事,这实在是太可怕太残忍了,我也知道你不得不这么做。”
听他说完这些话,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对啊,我这段日子都在做些什么啊。
他坐在一旁,倒了一杯茶,像是在泄愤一般一下子直直泼在他的面具上,虽然茶水依旧被面具吸收不少,但还是溅射出一些,有些滴在了我的手指上。
哭累了,我就抬起头来,静静地发呆,这也是我难得的宁静。
严正在一旁安慰道:“别怕,我是不会把这事告诉其他任何人的,你要找小耳朵的圣书,我也会尽可能帮忙。”
我惊讶地望着他,越来越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做到这种程度?
“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不得不开口道:“你是白逸的朋友,对吧?”
“白逸?”我一下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会认识白逸?
他目光呆滞,向我诉说他曾经的往事。
……
……
“一年半前,我是一个大学毕业了三年的大学生,二十五六岁,本来是最精神,最充满傲气的时候,但在我的身上根本体现不出来。”
“创业失败,再加上女友和我分手,我无法再次想象我是如何熬过那段日子的,我终日和烟酒做伴,时不时还去赌博,在结识了几个铁哥们的情况下,我又尝试了新的东西,那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我很少回家,又或者是说回家后大概率会被赶出来,我是一个单亲家庭,我的父亲是一个倒插门女婿,我是随我的母亲姓,我姓严,而我的父亲却姓蒋。他们离婚之后,我跟了我的父亲。”
“有一天,我悄悄回到家里却发现父亲再次结了一个妻子,那个女人,带回来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身高像是十岁左右,却只比我小十岁,已经在上初三了,她的名字叫白逸,至于她为什么这么矮,是因为她先天生有疾病,无法再让她长高。”
“我并不觉得她有多新奇,只是感觉她俩母女对我的包容意外的高,默默的,我也接受了这个新妈妈和新妹妹。”
“直到有一天,我没钱再次买到那些白色粉末的时候,我动了家里的一笔存款。而恰好这个时候,白逸却病倒了。”
“本想治病,但是父亲在看见那已然清零的信用卡时,顿时暴跳如雷,他抽起一根铁棍,打折了我的右腿,并且把我赶出了家门:‘滚,你一辈子别再回来了!’”
“我后悔了,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后悔,我深深受到病痛和心理的折磨,我一撅一拐来到医院,走到白逸那病床前,看见那在病床上躺着一动不动,面色煞白,曾经乌黑的头发因为病根而变白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这天下最充满罪孽的罪人。”
“白逸的母亲也泣不成声,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过来双手握住我的手:‘严正,我不怪你,我心里也知道你是一个命苦的孩子,这个只陪伴过你一个月的孩子,熬不过今晚估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趁现在,好好去看她吧,去向她诉说你内心的情感吧。’”
“我颤颤巍巍的爬到白逸身边,她连睁开眼都显得很艰难,我轻轻抚摸她那煞白的脸庞,发现我触碰的地方凹下去一大块的时候,我连忙又收回了手。”
“哥,你来了?”
“嗯。”
“你又跟爸爸吵架了吗?这样是不行的哦。”
“闹了一点小矛盾。”
“嘻嘻,你连走路都不利索了,还能是什么小矛盾?”
“你看我这不还没死嘛?”
“也是哦,不过不知道我能不能撑过今晚……”
“白逸,你有什么心愿吗?”
“嗯……我想看看天空。”
“为什么?”
“因为淡蓝色的天空,真的是很美。”
“嗯,以后一定要多看看。”
而她此时的眼角滴下来两滴泪水:“可是……可是我现在的身体连动一下都无法做到啊!我的全身无法动弹,我的骨头像是蚂蚁在咬一般,我的脸越来越白,我的头发也是!我讨厌白色,这是虚无,这是不存在的颜色!我马上也会消失对吧……我为什么会承受如此的痛苦?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却需要插食管才能进食,还需要一个袋子来收集尿液……我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人,我恨这个世界啊……”
“白逸越说越激动,她的母亲见状连忙走来安抚,我也无法再直视一瘸一拐出了房间。”
“我跪在地上祈祷,我害怕上天带走这个无辜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死的应该是我……”
“可是奇迹没有发生,白逸在凌晨两点的时候依旧死去了。”
“父亲当时也在,他走过来狠狠踢我的额头:‘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我拼命爬着离开那座医院,爬到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个垃圾桶,我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只有一个脏的香蕉皮。”
“我嘴里啃食着那个香蕉皮,虽然是皮,但应该也有香蕉的甜味,可这香蕉皮净是苦涩,让我备受煎熬。”
“不一会儿我便睡着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我仿佛听见脚步声,我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个穿着长袍的女孩,模样很小,我还以为是白逸,伸手便抓。”
她连忙躲闪开来,接着又蹲了下来:“你怎么了,可怜的人?”
“我躺在地上流着眼泪说道:‘我的罪孽太重了,我的身心都受到了很大的痛苦,我好想离开这个世界,好想去见见白逸……不过就算是死了,她也是上天堂,而我是下地狱吧。’”
她摇摇头:“真是太可怜了,悲惨的人!”
“当我的信徒吧,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眼前这个模糊的身影说出这句话,我以为我幻听了:‘想要的一切?白逸也能活过来吗?’”
她轻笑两声后:“这是当然了,不仅如此,你的断腿我也能给你治好。”
“我以为这是梦,也没有多想:‘那好吧,我愿意当你的信徒。’”
“她伸出手抚摸在我的脸颊上,那温润如玉的触感是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女孩居然真的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她不仅治好了我的腿,甚至还复活了白逸,而代价仅仅是我无法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而已。”
……
……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白逸居然真的死过,而严正居然就是在日之教会甘愿当山羊也要复活她的人……
不过我又捕捉到一个炸裂的信息:“你说你的父亲姓蒋,他是生物研究员吗?”他父亲该不会是蒋博士吧。
“我忘了,”严正说,“不过他貌似对生物学确实比较感兴趣。”
我真麻了,不会真是蒋博士吧,但仔细想想就算是蒋博士也没啥关系……
“那你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幸福吗?”
“幸福,只要白逸活着,那就觉得很幸福,”他说,“说真的,我时不时也出去看她们母女,她们过得让我感到很欣慰。”
“所以何韵,你一定不要死了,这样白逸肯定会很伤心的。”他郑重对我说。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啊……
我就说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