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对我说:“你不是去找小耳朵的钥匙了么,找到了吗?”
莫斯的钥匙?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还要找莫斯的钥匙,那个该死的鬼老头为了钱一直在耽搁我事情。
不过我又想到他可是为了找仓库差点丧命啊……我怎么能这么说呢。
“别提了,”我哀声怨气道,“别说是钥匙了,我连半粒铁屑都没看见!”
“……”
严正:“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我忘了告诉你了,小耳朵的钥匙,就绑在他的铁链上面。”
绑在……铁链上面?什么意思啊,莫斯那像是长在他手上的铁链子,钥匙居然也在上面扣着的?那我怎么才能拿到呢?就算是有日食打火机也不行啊!
“即使是这样你还要去吗?”
我躺在椅子的靠背上,仰天凝视天花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当然去,怎么不去?”我说,“至少还是在能够触摸到的地方,要是在莫斯肚子里那才是真的难办了。”
“所以,你有什么办法吗?”他也是神侍,我觉得他在这个教会能够做的事情至少比我多得多,但是我也不会拉他下水,那是很没品的事情。
“有是有,不过……”
“不过?”
他清了清嗓子:“就是挺缺德的。”
缺……缺德?如果去偷钥匙不算是一件缺德事的话,那还有什么事情算是缺德的。
“小耳朵作为一个处刑者,他没有能够外出作战的能力,至少他的作战能力比我们要差得多。但是如果是紧急情况,难免会有“抓壮丁”的行为,他作为神侍自然也跑不掉,你不是跟恶魔很熟吗?你可以让它埋伏着,在小耳朵走出教会之时让恶魔把他杀掉。这样就能完美的拿到钥匙了。”
我听得麻麻的,这也太损了。
不过对付莫斯,也许正好。
“紧急情况?什么才算是紧急情况?”
“其实现在的情况就挺紧急的,”他不慌不忙的说,“连格兰纳都被恶魔杀了,这难道还不够紧急吗。”
“审判官大人也出了门,就连守祭场的古恩都被喊出去了,甚至是教会里一大半的山羊都被赶走,让他们帮忙寻找恶魔的下落。我这个宅男也得出去巡逻。”
听见这个阵仗,我都有些为日食捏一把汗。
难怪我到山羊高楼里面没有看见多少人,想到这里我若有所思:“那意思就是说,我们现在就能把莫斯骗出去?”
他摇摇头:“不不不,现在情况虽然紧急,但还没有能够让他出去的程度,差不多……等恶魔快要攻进来,或者是把我们前线的力量击溃的时候才合适。”
我听着总感觉别扭:“你也别喊祂恶魔了,祂的名字叫做日食。”
“日食?”严正微微点了点头,“可以,很有神性的名字。”
我顿时有些流汗,何止是有神性,日食本身就是神。
虽然说祂无恶不作,但祂就是神。这你不得不承认,毕竟邪神也是神。
“那……你们前线力量什么时候能被击溃?”我说出这话,越来越感觉自己像是日食的爪牙了。
严正白了我一眼:“我们几个神侍同时在场的话,日食未必有很大的胜算吧?”
还真是这样的,如果他们五个同时在,日食估计要倒大霉了。
“呼,”我长呼一口气,“走了。”
“你去哪里?”
“转转。”
我离开办公室,又回到鬼老头那个帐篷。
他居然还没来,这让我感觉到一丝不妙,又或者说……他其实早就来了?
突然,远处高楼的方向传来惨叫,声音何尝不凄厉,听得人毛骨悚然。而且这声音……嗯?
我站起身来,回头望去,只见远处有十二楼毫无生气的大楼,若隐若现有着两个身影。我凑近了看,顿时瞳孔急剧放大。
只见六栋门口,有一个人双手死死抓在门把上,拼了命的挣扎,而那蓬头垢面的头发下,是一双惊恐至极的眼睛,他恐惧的来源,明显是他身前的块黑色的物体,只露出手和脚,以及那把寒光凛凛的带锁链的圆弧弯刀。
鬼老头尖叫着死死抓住门把手,而莫斯则在拖拽他的双腿,他那干枯的双手,力量却是极大,每一次拉扯都让人觉得会把那双腿硬生生拽下来。而鬼老头抓住门把的手更是顽强,那坚固的门把手被拉得摇摇欲坠也不见他的手有半分松动,绝望的眼泪和痛哭叫喊产生的口水一齐滴落到地上。整个画面悲惨至极。
而莫斯见他这么顽固明显也上来了脾气,他尖叫一声冲上去,举起他那圆弧弯刀,奋里一劈,这刀得有多锋利?鬼老头的双手像是切豆腐一样切开来。他禁闭着双眼,却一声都没有吭,莫斯仍然拉着他的双腿,往九栋的方向拖。鬼老头的手臂流出的大量鲜血,在路径上画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线,同样触目惊心的还有遗落在六栋门口的那被切掉的双手。
在快要被拉进九栋前,鬼老头睁开了双眼,可是他的眼中却异常平静,我搞不懂,为何他现在能够如此平静?
我懵在原地,迟迟不敢动弹,虽然我亲眼见过日食吃人,但莫斯的暴行让我觉得更加恐惧。
“看够了吗?”
我猛回头,身后居然是严正。
我怔怔的说:“看,看够了。”
“你猜猜他为什么最后那么平静?”
“为什么?”
“你知道罗多里德绝望吗?”
“罗多里德绝望?”
“没错,”他说,“曾经在一个闹饥荒的国家里面,每天都要饿死上千人,就连国王有时候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就在这个危机时候,一位巫术师来到了这里。”
巫术师对国王说:“我可以给予你和你的子民吃不完的食物,只是需要一个人,在不死的身体下,永远承受烈火之刑。”
“国王很快就答应了下来,他给他的子民宣布了这件事情,这个国家整整有五十万人,牺牲一个人救活其他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划算了,并且,被抽中的概率,只有五十万分之一而已。”
“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觉得五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不可能抽中自己,都在期待着自己等着吃饭就行了。有一个叫做罗多里德的青年也不例外。”
“但是在宣布自己被抽中成为那个承受烈火之刑的人时候,罗多里德都还有些难以置信,直到有人来拖着他,把他带到火刑场,他才反应过来。”
“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就连把他拖到火刑场这两人也不例外,因为他们马上就能吃饱饭了。除了这个叫做罗多里德的年轻人。”
“他的表现本应该会尖叫着试图逃离,可是他现在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好像抽中的不是他。”
“后来人们才明白,因为他实在是太绝望,太绝望了。以至于人脸上任何程度的情绪,这世上所有语言都无法表达,最后便归于平静了。”
听完后我感概万千,五十万分之一的概率结果被抽中,这是得有多绝望啊。
鬼老头被拖出来的位置……六栋,难道他是不想跟我分钱所以自己一个人去了吗?想象到他被莫斯处死的模样,顿时感到很凄惨。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平息了一下情绪,我望着那副面具:“你现在准备去哪里,出去巡逻吗?”
严正松了松脖子:“没错。”
“你要一起吗?”
“我?”仔细想想我现在也没事情干,我总不能去偷莫斯的钥匙吧,到时候被砍手的可就是我了……
于是乎,我就跟在他的身边,从教会一直到地面上,他走的路线跟上次古恩走的一样,走到那个小巷的时候,我总怕日食从天而降切掉他的脖子。
“严正,”我轻声说,“你好像说过你会尽力帮我?”
他没有停下脚步:“没错,怎么了。”
“那你的圣书呢?”我还是能看出他对凌落是很衷心的,“你的圣书也会给我吗。”
我忽然一下撞到了他的后背,可能是因为他停了下来。
他却依然没有回头:“抱歉,不管出于任何理由,我都没法把圣书交给你。”
“我的圣书现在就在身上,如果在和日食的战斗中死去那我也认了。”
说完他抬脚继续走。
怎么说呢,他这个人,其实挺有人格魅力的。
我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也憋不出来了,望着小巷远处的亮光,总感觉有些不一样,上次来的时候这小巷可没这么深啊。
突然,一个人影一下子从头顶跳下来,稳稳落在离我们十米远的地面上,身姿极为轻盈。我和严正同时都被吓愣住了。我第一反应就是日食,搞什么,祂居然还来?真就是小巷蹲人蹲上瘾了是吧。
但是我仔细看了看前面那个人,越看越觉得诧异,以至于产生一丝恐惧和惊疑。因为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张若的模样:
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岁,身高是比我要高不少的,估摸着比小和都高,能有一米七以上。穿着一身长袍,虽然看起来宽松,却严丝合缝的贴上了身体。再仔细看那长袍,那是一身白色的长袍,隐约透出一些淡蓝色,此时拖着地,却一点都没有脏。她有着一双发光透亮的金色瞳孔,看得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的面容跟张若有些许相似,但似乎又完全不同,那脸明显是要更加瘦削的。视线再往上走,那是一头淡蓝色的头发,头发后面也有一根马尾,但是又高又长,并且马尾的尾端,有着大一块白色的渐变,用我之前和严正说的话那就是“老了的头发”。
她的右肩膀上,站着一只鸟,那只鸟外观神似玄凤鹦鹉,全身是红橙色的,只不过身子又短又胖,像麻雀一样。但是有着鹰目,尖嘴,尾巴后面拖着两根长长的尾羽,比它的身子长两三倍。而它那爪子也很锋利,实在是太锋利了,在尖端都能看到反光。
这个女人站在原地没有动静,嘴角却一直保持着耐人寻味的微笑,就像是你做了错事,你姐姐笑着走过来的样子。那朦胧间分明带有杀意。
严正看着那个女人,顿时站不住了:“……和主身体里截然相反的味道,恶魔!”说罢双手举起他那十手,快速冲了上去。
沉重的脚步踩踏在小巷中,泛起阵阵回声。
那个女人的嘴角逐渐放下了微笑,夹杂着严正的跑步声说:“生人见面便是友,谁教你举棍相向的?”说完把左手一缩,只伸出食指和中指往右肩一点,那只玄凤鹦鹉竟直接变成一团火附着到她的手上。严正这时也跑到她的身前,高大的身躯快要把她遮盖,严正站稳脚步,举起十手,这下势必要给她来一个脑门子开花。
“砰!”惊人的力量爆发出来,狠狠击打了过去,这一下把她直接打得粉碎……不对,他打中的分明是墙壁,此时墙上被击打出一大片裂纹,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等等,那个女人去哪里了呢?
那个女人忽然又出现严正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接着举起左手,手上的蓝色火焰凝聚出一把长剑,不断冒着火光。只见她一挥剑。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严正腰部被击中,居然连一点反馈都没有,他便像是拆了支架的桌子,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死……死了?”我有些不敢相信,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严正现在已经没法吱声了。
女人走过去,在他身上东翻西找,最后摸出一本儿童绘本:“嗯,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可让我好找。”说完笑了笑。
我现在满头问号,这还是日食吗,怎么跟祂的作风不一样呢?
如果不是祂的话,那这个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