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绘冶飞走后,我走出小巷,离严正那尸体远远的,倒不是因为他的尸体会爆炸,而是我怕日食看见严正尸体后,会对一些细节起疑心。
最后越走越远,我都快到地铁站了,索性直接回了家。
家里没有什么变化,跟我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就连我早上啃面包掉在沙发的面包屑,也还在原地,那些面包屑有着不一样的大小,也许是我记错了,我感觉少了几粒,难道是有蚂蚁?
我打开空羽那房间,这本来是我的房间,但是最近她睡这里的次数比我还要多,我就默认是她的房间了。不出我所料,里面没有人,刚刚也没有人的气息,或许我早上离开后不久她就醒了。
房间里很整洁,这会浪费她不少时间,我承认她的做法是很正确的,看着干净清爽的房间,我的心情也愉悦了很多。
我一下扑到床上,被子那冰凉的触感按摩着我的皮肤,逐渐缓解着我生理上的疲劳。等那被子也变得有些温暖的时候,我就站起来走到窗边,对着窗外大喊:“喂,出来!”
这次祂更加迅速,不到三秒钟便忽然出现,接着爬了进来,祂爬的很慢,难道是怕窗户卡屁股?
“怎么了?”祂拍拍身上的灰,表情有些黯淡,显得十分疲惫的样子。
“拿到了,圣书。”说罢我双手把那本圣书递给祂。
祂面无表情,只是看了一眼,我手上这本假圣书便燃烧了起来。这感觉真的微妙,这分明就是火,却不会烧伤我的手,等到那假圣书燃烧殆尽,火焰消失,我的手也感到一些冷。
祂拍了拍我的肩膀:“可以,何韵,做得很好。我们离目标又进了一步。”祂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这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似乎放下就会倒。
“你怎么了?”
“没事,”祂摇摇头,“一点也不要紧,放心吧。”
我倒不是在关心祂,要我说祂死了正好。
我拍拍床边:“累了就躺着休息一下吧。”
祂看了一眼那床,接着眼角有些抽搐,祂居然还嫌弃?
“罢了,”日食说,“虽然最近老是被那群家伙追,但也不至于累到这种程度。”
“走了。”祂从窗外跳出去了。
这家伙,被那群神侍追也就算了,现在还被郸冰追……祂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不过那假圣书居然连日食都看不出来,郸冰是真的有手段啊。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往窗外大喊一声:“绘冶!”
怎料窗外一点动静都没有,真的是没有一点动静,这意外的沉默简直就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绘冶,绘冶!”还是没有反应,坏了,这下被遗忘了。
我一声声喊着,最后喉咙都沙哑了,滑落在地上大口口喘着粗气。
我的余光瞟到了我的右肩上,结果有个鸟头在看着我的脸,我一下扭过头去,一时间四目相对。
绘冶见我注意到了她,把头又转回去,面对着前方,呈立正姿势站着,试图混过去。
“喂!”我用左手手指捅了捅她,不得不说这毛绒的手感是真舒适,“你怎么不吱声啊!”
“啧啧啧,”她不断摇着头,“你不行啊,也就喊了二十四声。”
“如果你喊第二十五声,我一定会答应你的,可惜,实在的可惜,就差一步!”
我白了她一眼,我知道她这是故意气我的,如果我一共喊了二十五声,她肯定又会说:我在第二十六声肯定会答应你的,可惜,还是差一步!
“少扯这些了,你刚刚说的,你会让我见到小和?”
她却转了转脑袋:“小和是谁?”
“呃……你都知道我和朋友分开了,你还不知道和我分开的那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我也不关心这件事情。”
“但是我关心啊!”我有些着急,“你快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见到她!”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绘冶说,“我饿了,给我整点吃的。”
她居然还会饿?这个破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我又去拿了一块面包,细细把面包碎一点点捏下来,接着拿来一盒牛奶,倒入杯子中,但是杯子太高了,她脖子太短,喝不到。我就拿来一把剪刀,把牛奶盒上半部分倒完镂空的部分给切了下来。像是一个小水槽一样,我把杯子里的牛奶倒到那个小槽里面,接着看了看杯子,还有一半的牛奶,我一饮而尽。
绘冶在桌子上狂吃,疯得不像样,难道这两千年郸冰没有喂过她么?
她吃饱了,用翅膀拍了拍肚子,她这样子跟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而她闭着眼惬意的样子,无不在让我去给她收拾桌子。
我一边将面包屑抹到垃圾桶里面,却听见绘冶在一旁说:
“至于怎么样才能让她看见你,很简单,只要我站在你的肩膀上,日食的那捕食状态的异常就会被消除了。”
我好像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只要你站在我的肩膀上,小和就能看见我了?”
“没错。”
“那还等什么,那就快走吧!”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呃……不会吧,你的意思是,你要走路去?这里到那儿可挺远。”绘冶一脸难以置信的说。
“走路?我当然是坐车了。”
“不不不,”她扇了扇翅根,“我有个法子,马上就能到那里。”
我顿时惊掉下巴,瞬间移动?那就有点厉害了。
只见她闭上了眼睛,见状我也闭上眼,我感觉身上暖暖的,像是被包裹在一个开了暖风的空调房,大概过了十秒,身边传来截然不同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我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站在小和的家门口。
而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一只耗子,从门口跑到拐角去了。
“哇啊,”我吓了一跳,我个人还是挺忌惮老鼠的,“小和家怎么还有小逸啊。”
“你居然这么说你的另一个朋友。”绘冶扭头看着我的耳朵,我真怕她又给我来一口。
“嘿嘿,”我扣了扣后脑勺傻笑两声,“习惯了。”
看着那门把手,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这家里面的,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即使是全身灌满了对她的思念,但现在竟有些惶恐。
我见到她的时候,该怎么说第一句话?
我见到她的时候,怎么才能提醒她不要在看见我呆滞的瞬间把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摔碎?
我见到她,在她抱着我痛哭流涕的时候,我该怎么说出第一句话,才能安抚她那表面坚韧但却满目疮痍的内心?
抬头看了看天,似乎又灰了许多。
没曾想绘冶在此刻啄了啄我的头皮。
“哎哟!”我的头皮被针扎的疼,“你干嘛?”
“你真是一个蠢蛋!”她指着我说道,“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她放学了吗?”
也是啊,我看了看手机,也才十二点不到啊!
怎料后面一个小小的物品落地声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和绘冶同时回过头去,不禁瞪大了双眼,全身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此时一个黑色长直发少女站在不远处,她的左手在前两秒还提着一个手提袋,而透过那个手提袋,不难看出里面装着一些食材,绿的、黄的、红的都有,她看起来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除了那个蓝色发卡,从头顶戴到了前面更显眼的位置。而她此时的表情跟我一样,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
最后还是她先抬脚,只见她用着极快的速度跑过来,我离门太近了,总感觉会有事,但又躲不掉。
她一下扑过来,像是饥饿已久的毛兔看见了芹菜叶。我一下子被扑倒,头磕到了那铁门,顿时眼冒金星,还没等我眼睛重新恢复,我又感觉她在用手锤我的左肩,力度明显是收住了,但每一锤力度又不一样,像是带有情绪。不管怎么样,都比小逸当时要轻很多,只听见她痛哭流涕:
“何韵……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多天,我都没见到你?”
我眼睛重见光明,但是看见埋在我胸膛的小和又有些一言难尽。我诚然在过去很多天里很想念她,但我一直都在想,所以现在的情绪,大概就像出差之后许久未归的丈夫一样,是很高兴,但是没那么夸张。而在她的视角,我则像是在她生命中直接消失了好几天,然后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一般,不疯我都觉得不对劲。
我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啦好啦,小和不哭。”说完撩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在嘴里不断咀嚼着。
也许是感受到了牵扯力,她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我:“你……在吃什么?”
“头发,”我说,说完把那吞并了五六厘米的秀发用舌头推出来,“这么久,我都快忘记你身上的味道了,嘛,现在又想起来了。”说完眯眼笑了笑。
而她所用想起我味道的方法明显要霸道许多,却见她一言不发,接着搂住我的脖子,印上那对唇,伸出舌头细细缠绕着我的舌头,我并没有拒绝这份思念,也在品尝着她的舌头,不过由于刚刚咀嚼了她头发的缘故,现在莫名感到有些串味。
她松开了我的唇,那脸上的红晕却不见半分,兴许是不愿让我看见,她又将脸埋进我的胸口。
我抬起头,双手依旧搂着她。绘冶在刚刚小和扑过来的时候就被吓得四处乱飞。见到此情景,她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没忍住:
“你们……是伴侣?”
“没错,”我很骄傲似的说道,“而且是一辈子的,永恒不灭的感情!”
“啧。”她摇了摇头。
“怎么,有问题吗?”
绘冶又摇了摇头:“能有什么问题?我活了这么多年,这些东西早就看通透了。只不过第一次见到人类之间这样,感觉蛮新奇的。”
“为什么会觉得新奇呢?”
她解释说道:“在动物界,一些动物会因为找不到异**,选着跟另一个同性过日子,这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毕竟大多生物都明白,一个人活着并不好受。”
“但是在人类里面很难看到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伴侣而选着跟同性生活的例子,人类是一个相当大的集体,里面有着形形色色的人,可以说,只要愿意花费心思,总有合适你的伴侣在等着你去找他。”
“所以我才会觉得新奇,在我以往的印象里,生物都是为了不断复制自己而存在着,所以说,繁衍本该是生物的本能,可是同性之间怎么可能会繁育出后代……”
“不不不,”我打断了他,“我和小和,不是因为喜欢才在一起,而是正因为在一起,才开始互相喜欢上了。”
我接着说:“很多时候,我们自认为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真当在一起后才发现,他/她其实根本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频繁受到伤害的同时也会感叹命运的不公,在我看来那是非常悲惨的。”
绘冶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也许你是对的。”
“坏了,感觉我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被你给上了一课。”
我直发笑:“人类的情感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姐姐就听好了吧!”
绘冶直甩头:“我可不认你这个妹妹。”
接着又陷入一片宁静。
我看小和并没有抬头的迹象,便轻声问她:“这些天,你还记得我吗?”
她说:“你猜。”
“我猜不到。”
“不记得,一点都不得,我感觉我遗忘了一个重要的人,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说到这里,她的声调都有些颤抖,要是此时看着我的脸,估计又要流眼泪了。
“那你感觉孤独吗?”
“你猜。”
“我猜你一个人肯定很孤独。”
“对,这几天我无时无刻都感到空虚,我的内心从来没有那样空虚过,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个心境,我想我深有体会。
“那你有试图寻找我吗?”
她此时抬起头:“有,我无时无刻都想见到和这蓝色发卡一对的另一个主人,我拉起白逸的衣袖向她质问,得到的却是一个从未听闻的名字。我跑到林意林的老家,里面只是一个仅仅和我共同度过了一个夜晚的姑娘……”她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委屈的神情惹人怜爱。
“何韵,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啊?”
我摇摇头:“先进屋吧,我慢慢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