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小和呢!”我才想起来小和,她该不会是被夹克男干掉了吧……
“绘冶,快,带我去,去刚才那宾馆!”
“你急个鸡毛啊。”绘冶白了我一眼,“你看那蒲和,徒手扳断铁栏杆,这天生怪力夹克男拿什么打?”
“要我说,夹克男就是被蒲和干掉了,然后直接刷新在我们附近的。”
刷……刷新?这也太诡异了吧。
“那我们现在……”
“直接回家,回蒲和家。”
蓝色的火焰燃起,我们回到了蒲和家。
灯是开着的,她也坐在沙发上。看到这里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都说了嘛!”绘冶显得更加激动,“那夹克男根本就没法打,我和她扳手腕都得流汗水!”
“小和,我回来了!”我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摊开那本小说,“现在来看看,可是有大变化哦!”
怎料她并没有搭理我,反而一把将书打落在地,接而站了起来。
我抬头震惊的看着她,她的脸色十分差,眼睛里也没有高光了。
“小……小和……”我并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缓缓开口:“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你对那个伊可的事情那么上心?”
她这算是……吃醋了吗?
中午的时候,我因为不是第一个吃她菜品的人而吃醋,而她现在的表情告诉我事情比中午要严峻许多。
“呃……”我很少有如此语塞的时候,想说点什么,但害怕只会火上浇油,惹得她头也不回的走到楼上去,狠狠摔上房门。
最后我坦然了,只要把心里所想的,全都告诉她不就好了?
但她现在的表情……很严肃啊……
我突然灵机一现,直接扑通跪倒在地,她一下就愣了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和,是我不好,没能体会你的感受……”说着说着,紧抿着嘴唇,像是要哭了——我是真的要哭了。
本来在我提出要去找伊可和我刚下车东张西望的时候,她的醋意是很明显的,我却没能及时给她安慰。就连刚刚回家的时候,我跟她的第一个话题也是关于伊可的。
“这……这是干什么,韵儿,赶紧起来。”说完就连忙把我扶起。
我们并排坐在沙发上,我还在掉着泪滴,她把双手放在大腿前:“下次不许再下跪了,听见没有?”
“好,”我擦了擦眼泪,“其实我关心伊可的原因,是因为我在她身上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她温柔地点了点头。
我也向她讲述起了往事。
七岁那年,真是无忧无虑的小学日子,没错,就算是作业对我来说也不是麻烦事,因为我的学习一向不错,作业批改的本子上,基本就没有A以下评价。
有一天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途中捡到了五元现金,我左顾右盼,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我把钱捡了起来,很想独吞掉这笔钱,可是我深深意识到,这并不是我自己的。
我站在原地等失主,等了很久,我时而踢路边的小石子,时而摘小花。我会一下一下地摘下小花的叶子,即使这对它来说是相当残忍的事情。
可是快到了晚上,失主也没有来。
我只能回到家里,妈妈问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我只能说是在朋友家玩,其实我小学是没有朋友的。
第二天,我还是在那个地方等失主,可到了更晚的点,依旧没有半个人影。
我回到家里,妈妈一句话也没说,我知道大概是藏不住了。
第三天我在等失主的时候,不到一个小时妈妈从远处走来,看了看我:“你这几天都是在这里吗?”
“对,”我说,接着我拿出那五块钱,由于多次拿捏,都有些皱了,“这钱是别人掉的,我必须还给他。”
“五块钱而已,”妈妈说蹲下来说,“也许别人已经不在乎了,你可以自己留着吃雪糕。”
或许那个人真的已经不在乎了,但是我怎能替别人做主意呢?
见劝不动我,妈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一向都不会干预我的选择,就算是我婴孩时期喝了一口就会哭的奶粉,她也会耐心给我换一罐。
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如果太阳出来了,一定要躲在阴凉处。
我依旧在原地等着失主,紧捏手心的五块钱变得更加炽热。
长期站着,我快要昏厥了,朦胧间,看见一个人向我缓缓走过来。
我只能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等那个人走过来,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穿着一身淡黄色的T恤,上面还有一个白色的冰淇淋图案。只见她上下打量着我。
“那个……请问,你有在这里看到一张纸币吗?”
纸币?
我艰难地把手递给她:“你是说这个吗?”
“没错,就是这个!”她一把抓起那五元纸币原地转了一圈,发出清爽的笑声。接着在上面仔细看着,看有没有被弄坏的地方。
但我这时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然躺在一棵大树底下,她坐在我的边上正喝着水,而我的身旁也有一瓶水,不过只有一半。
我感到有些口渴,拿起来喝了一口。
她听到了我手捏瓶子的声音:“诶,你醒啦?”
“对啊,”我扶了扶头,“我刚才是怎么了?是中暑了吗?”
“不是中暑!是因为晒到太多阳光导致的短暂性昏厥而已!”她冲我笑了笑,我也只能跟着笑笑。
“这水……”我有些嘀咕,“和平时喝的不一样呢。”
“没错,”她说,“补充糖分的,八块钱一瓶哦!”
我眉头一皱:“八块?”
“那你岂不是还亏了三块钱?”
她摇摇头:“不能这么算哦,这张纸币,对我有着特殊的意义。”
“什么特殊的意义?”
她一边咬着瓶盖一边再次摇头:“你不会懂的。”
她大抵是小看了我,不过我也不打算再深究了。
“不过,你能为了归还五块钱就在那里站一天,实在是太厉害了!”她向我投来敬佩的目光,那目光真的很纯粹,没有一点杂念。
“实际上,我等了三天。”
她一下张大嘴巴:“哇,那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啊!”
又在树下停留了一刻钟,感觉和她呆在一起挺微妙的。
她站起来拍拍屁股:“我要走了,谢谢你哦!”
我摇了摇水瓶:“也谢谢你的水。”
她走了,没有回过头。
等到妈妈下班回家,我跟她讲述了这件事情,她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家小韵儿,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呢!”
……
我对小和说出这些话,她一脸茫然,注意力都分散了。
“我看见伊可满大街寻找西装男的时候,就有了共情。但她比我要更可怜。明明只想把金币归还,却被无情杀死。”
蒲和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她似乎都没注意听。
我轻捏她的脸:“小……和?”
她一下回过神来:“啊,韵儿,你刚刚是说,你七岁那年,归还给一个小女孩一张五元钱纸币?”
“对。”
“……”
“怎么了?”看着她的表情变化,我心里感觉有点不对劲。再让我大胆猜测一下的话……
“你该不会是想说,那个小女孩就是你吧?”
她欲言又止,只是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我。
我一下开怀大笑:“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呢!”说罢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到茶几。“况且,我当时可不住在平安市。”
“那是哪个城市?”她向我问道。
我仔细想了想:“临……临安市?”我们这个省,全都是用安字命名的。
她一下瞪大眼睛:“对对,就是临安市!虽然那件事情我快忘完了,但是地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我一下沿着沙发和她相反的方向移动了好几米,这时我在沙发最右边,她在沙发最左边。
“那也不对吧,”我还是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那个女孩子,虽然我忘记了她的脸,但是我清楚记得她是一个很开朗活泼的女生的!”
这时蒲和笑意渐收,微微嘟起嘴巴:“韵儿,我看起来像是一个阴暗的人吗?”
小和阴暗,开什么玩笑!
“不不不,”我连忙摆手,“只是你俩相比,你显得尤其的内敛罢了。”
“呼,”她长呼一口气,“我现在也忘记了当时那个女孩的模样,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是长发,并且是黑色的。”
“……”
其实我十四岁以前,都是黑色的长发。
我试图在这些事情里找到联系:“那,你丢的那张纸币……也是五元的?”
“没错,”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呢?五元对你来说应该不能算钱了吧?”
她很放松似的双手枕着头坐躺在沙发上,抬头看着窗外:“因为那几天,有一个外国的作家来到临安市做文化交流访谈,我还是托父亲的关系才能跟他勉强碰上一面,合了影并且在兜里唯一一张纸币上签了他的笔名。”
“你是他的粉丝吗?”我食指不知觉放到了嘴边。
“没错,我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弄掉了,如果不是你,我估计再也找不回来了。”
“都说了不是我啦……”
我绞尽脑汁追忆起当时的细节,那张纸币我有展开看过的,很新很干净,是没有什么签名的。
于是我说:“并且,我当时手里的那张,并没有什么签名啊。”
她扭过头来看着我,眼里尽是平静。
“你等等,我去找找。”还没等我叫住她,她就跑上了楼。
她在上面翻了能有半个小时,最后下楼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书,等她走进后才能看见那本书叫做《米娅的谎言》。
她谨小慎微地打开书本,很轻易就从里面某一页拿出一张纸币。
“就是这张。”说罢她轻轻放到我的手上。
我把双手摊开,并拢朝上去接,像是捧了一把珍珠。
我小心翻看这张纸币,反面确实是有一笔连贯的墨水,潦草地勾勒了一串英文字母。
“我……”我不太敢下定论,搞不好是我忘了呢?“我没太多印象。”
“再说……你见到的那个女生有晕倒吗?”我把纸币还给了她,“你有把她背到大树底下再给她买水喝嘛……”
“我忘了,”她一边把纸币夹回书本一边说,“我只知道,我和那个女生呆了一段时间。”
这都能忘……
她把书本放到茶几上,横着叠在伊可故事集的上面。
话题似乎结束了,我们都沉默了很久。
“诶,”蒲和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当时和那位作家合影的相片,还在我父亲办公室的柜子里面,我可以让他寄给我,到时候你看了就能回想起是不是我了。”
不知为什么,听到她说要确认,我心里竟有一丝惶恐。
“不过在那之前……”话说一半,她就顺着沙发过来一下将我扑倒在沙发上,她的头发散落在我的领口和手臂,双眼凝视我略显惊讶的瞳孔。
“在那之前,你就是我心中曾经那个为了归还五块钱一直等待我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