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谷有一个大她两岁的姐姐,名为茜。
茜常穿一身黑色连衣裙,无论面对谁都好像是毫无感情的样子。小时候我被光谷邀请去他家玩时,基本每次都能看见她坐在二楼的开放式阳台处,一边品茶一边看书。
听光谷说,茜没有去读书。理由是他们的父母认为女孩子该学的东西学校教不了,于是专门请了老师来家里授课。
对于这种情形,当时的我虽然理解不了,但也尊重别人家的教育方针。
茜总是一个人看书,我以为她更喜欢独处,直到有一次走廊偶遇,我出于好意邀请她一起打游戏,后者虽然略显犹豫但还是答应了。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她居然能笑得这么开心。
那天伯父伯母并不在家。
可当我再一次邀请她时,茜却拒绝了我的邀请。
“小茜更喜欢一个人看书呢。”伯母在一旁抚摸茜的头笑着解释说。
可能是年幼的缘故,我当时只觉得有点奇怪,奇怪于面前母女二人的眼神。又因为光谷的催促,没怎么细想就接着去打游戏了,之后我更是完全忘了这回事。
现在想来,奇怪的点其实很简单,茜虽然一脸冷淡,但眼睛仍然透露出想要一起玩的意愿。
而她的母亲正好相反,即使温柔笑着的表情一直未曾变过,可那双与茜神似的更加妩媚的眼眸里却是空无一物的存在。
茜被自己的父母漠视着。
一直未曾被放在心上,被扔给家教和仆人,不被允许外出只能深居在家……或许在伯父伯母的眼里,茜甚至比放在家里的香樟丸更加可有可无。
也因为我和光谷都是男生,伯父伯母几乎没有在我面前表露出来过他们有着重男轻女的守旧观念。不过,作为家人的光谷肯定能察觉,所以也能明白性转后的自己绝对不会被父母接受的事实。
因此,她选择了逃避。
知道原因后的现在,我也想不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可以说,这根本不是能够解决的问题。
带着光谷去见她父母只会有两种情况:
1、不相信,不接受。
又不是动漫小说,突然性转什么的太过离奇,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不会当真,如果我以认真的态度去证明光谷身份的话,反而会被认为我是在拿他们当笑话从而大发雷霆。
2、相信,但也不能接受。
这就相当于认为光谷做了变性手术,虽然是被迫的,但仍然不会接受。毕竟老一辈的思想是很顽固的,尤其还是这么守旧的家庭,情况糟一点光谷很可能被直接逐出家门。
我也设想过光谷父母既相信又接受的情况,但与其去赌那样的可能性,不如抱着反正「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性转」的事件已经发生过了一次,说不定哪天醒来自己又会变回去的心态,继续埋头睡觉来的好。
真是棘手啊。
帮助光谷回归正常生活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看来只能把之前的目标降低一点了,将「帮助光谷回归正常生活」改为「帮助光谷找到并适应新生活」。或许她本人也更加认同这个提案?但愿吧。
“砰!”忽然传来啤酒瓶的碰撞声。
光谷捂着脑袋晃晃悠悠地坐起了身,先是恍惚的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儿,然后将目光缓缓落在了我的身上。
“醒了?”对视片刻后,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光谷并没有搭理我,移开目光从沙发上摸索出手机打开看了一眼,接着一脸呆滞的盯着天花板。
“我还在做梦吗?”说完,她又倒在了沙发上。
现在才两点多,见到平时不可能在家的我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加上醉酒后意识迷糊的样子……真是可爱呀。
等一下,刚才的感想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不应该得出这个结论的,我原来在想什么来着?算了,已经无所谓了。
以从未有过的迅速冲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不断将水拍击在自己脸上,情况却没有一丝好转。
刚才光谷不经意间做出的举动,包括刚回到家时看到她蜷缩在沙发上哭泣的一系列行为,反复在我的脑海里回放着。
我到底怎么了?心脏跳的好快,像之前那样不断有气从口中涨出,连带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停下已经拍得生疼的手掌,我现在应该去确认一下她的情况……不对,现在只要看她一眼的话,我有预感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我到底在想什么?光谷可是我的挚友啊,她给了我这么多鼓励和引导,我怎么可以对她产生那种不洁的冲动!
之前这么多天,她很可能都是像今天这样借酒消愁,在孤独哭泣中度过的。作为挚友,我应该发自内心为她感到难过才对。
可为什么……一旦开始想象光谷那副担惊受怕、柔弱可怜到想让人捧在手心保护着的落魄姿态,无法言明的感觉又再次攀上了我的脊背,钻入我的后脑,在那里面穿梭搜寻着什么可怕的事物。
我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抬起头,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在发笑。
下一秒,镜面的碎裂声和右手上传来的痛楚粗暴地将我的理智拉了回来。
几块碎片随着右手的落下掉在盥洗台上,殷红的血液顺着指尖不断在浴室洁白的瓷砖上滴落出一圈圈格外醒目的血晕。
“哪来的声音?”客厅传来光谷惊慌的询问,似乎是被我刚才发出的声音吓到了。
“没事,只是镜子因为换季冷热交替的缘故自己开裂了。”我一边清洗伤口一边乱编出根本不切实际的理由。
“哦……欸!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光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一下子慌乱了起来,“浅月,你听我解释,我只不过想喝酒提前庆祝一下来着,并不是在用酒精麻痹自己!”
“我也是刚回来。因为项目进展很顺利,所以今天公司提早下班。”这家伙看来是喝断片了,不知道是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不怪我吗?”
“不怪你。”
“那就好,我还以为要被你赶出去了。”
“我不会那样做的。”
本来的我或许有那个打算,但现在我已经想到了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