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旁，代尔和艾卡坐在草地上，代尔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先说说我的出身吧，我来自永恒冻土……”代尔沉思了一下，点点头说“我应该是来自那里，毕竟从我记事起，我就在那里了。”
“自打我记事起，我就被关在铁笼里，”代尔看了看艾卡的表情，平静的面孔上看不出一丝变化——两人都是如此。
“很不幸啊，我一开始就成了冻土黑暗贸易的奴隶，”
代尔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看到的景色，在一根根黑色的铁柱之外是被堆成山的铁笼，哀嚎，垂下的肢体，灰色的头发，高高的铁窗，结了冰的墙壁和地面，不知是什么的食物以及她的黑发……
“当时的我对世界一无所知，只以为笼子外的房间便是所有，”代尔苦笑到，“很可惜，这个想法在我会说话和识字后就被改正了。”
“我的姐姐……不是菈娜，她是捡到我的人，按照她的说法，我是被遗弃在雪地里的，她见我不哭不闹，又见我可怜就抱起了我。”
——明明自己连饭都吃不饱……
“姐姐她来自大陆的一个普通家庭，曾梦想做一个教师，结果被拐到了冻土。”
“按她所说，她本来早早就为老师这个职业做足了准备，怎么照顾小孩子，怎么教他们识字，教会他们善良，给予他们爱……”
“真是一位很好的老师呢……”艾卡伸手护住心口，表达敬意。
代尔下意识摸了摸额头，除了上面的伤疤外，什么都没有。
即使这样，代尔还是感觉到了那黑色的，粗糙且凌乱的头发，依旧能感受到那被冻到一起的发束，依旧能看到那个被黑发深深遮掩住的脑袋，和里面那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代尔笑了笑继续说“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姐姐她既不强壮，也不聪明，长的也平平无奇，但也因此，她也一次次躲过了被他人买去，打上奴隶契约的命运。”
代尔想起姐姐因为长期没有被卖出，就跟那些特殊的家伙关在一起。
每一次有人来买卖奴隶时，她就装作生病，胆小的样子蜷缩在铁笼角落，用厚厚的破布裹住全身，把小小的她护在长发和破布之下不让别人发现。
每一次，躲在姐姐身后，代尔就会闻到柑橘的香味。
——真奇怪明明是那么脏，那么臭的地方，为什么还会有香味呢？
代尔每每想起这个问题，只能想到姐姐用衣服包裹住她们两个，悄悄用火魔素取暖，用手指蘸着地上黑色的颜料，在较为干净的冰面上教代尔识字学习的样子。
每一次那些人扔下一滩食物后，姐姐总是会努力去争取到一些，然后带着伤，带回极少的，但还算优质的一块。
她记得，那一块食物很少，甚至不够一个人吃，上面还夹杂着冰碴子，又冷又硬。
姐姐为了让她吃了不生病，就自己先用最含着，这样就可以让上面的冰慢慢融化，还能防止他人抢夺。
等到冰化了，她就把嘴里的食物度到代尔嘴里，让代尔吃下，只给自己留下很少很少的食物。
接着，接着……一直给她温暖的姐姐开始变得冰冷，她没有带回来任何食物，她的身上冒着热气，布料一动，就有黑红色的冰渣掉下。
她是被人丢回来的，她记得，姐姐那一次回来后用很大很大的力气抱住了她藏起来的那块布。
她记得，食物再一次出现时，姐姐只是动了动，但终究没有站起来，她的情况很差，她的四肢已经像铁笼一样了，黑黑的，冰凉，僵硬……
当时的她记得以前自己发烧时也是很冷，姐姐给她带来了很多食物，让她好好吃，抱着她睡觉。
于是，小小的代尔裹着黑布出了笼子，她已经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了，黑色的布料遮挡了她大部分视野，被人轻易推翻在地，踩踏与殴打接踵而来，随后是冰水渗入衣服。
当时的她爬在地上，朝着目标前进，最后她直接扑了上去，但神奇的是没有人来争抢，在黑布下，她只听到了巨大的吼叫，一双粗壮的腿和利爪，以及很多趴在地上的人和黑红的冰……
她害怕极了，但她幸运地回去了，带着充足的食物，然后像姐姐照顾她一样照顾姐姐……
她最后是流着泪抱着姐姐，被殴打的痛苦，对怪物的恐惧以及莫名的害怕化作一滴滴眼泪，最终裹挟着她沉入梦乡。
她回来了……
“啊……”代尔一时间想起了这么多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能苦笑一下说“我就在她的保护下长大了。”
“是吗，”艾卡想了一下，“现在你在这里，那接下来就是当年联合王国出动军队搜查奴隶贸易后，你们被救出来了。”
代尔听此笑了笑，她又想起了那一天，先是她身上一冷，然后抬头看见一片不知从那里飘进来的小雪花飞到铁窗上。
于是白星唤起了夜空，推开了铁窗，映下极光的油彩画卷，那一晚的夜空真的很漂亮。
“不，她没有赶到那个时候，”代尔转身面向艾卡，灰暗，温柔又悲伤的淡蓝色眼睛如同一片深潭，庞大而剧烈的情感在其中悄然涌动。
“我们都没有赶到那个时候……”
寒风猛的从窗外吹入，小代尔觉得冷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