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行礼，楚辞明顺手揽过棋盒，在瑶瑶对面拍拍屁股坐下。
“这五子棋倒是怎么下也不腻，有时手生了也直想来上两局。”瑶瑶懒散地说道。
……
平时在教中，瑶瑶也会和北苑的丫鬟下一下五子棋。但是那些丫鬟一没有楚辞明的技术，二不如楚辞明会逗人开心，和她们下棋着实无趣。
五子棋应该还是会下腻的，但是和楚辞明下棋从来不觉得腻。
在教中，碍于大小姐的身份，瑶瑶没有一个谈得上是知心的好友，与萧姬之间的关系也更像是家中姐妹。
不管是北苑的丫鬟，还是教中的弟子杂役，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恭恭敬敬诚惶诚恐的模样。
瑶瑶年纪还小的时候，其实也与一个教中高层的女儿当过一段时间的知心好友，但是两人长大后，或是家中长辈教导，或是耳濡目染之下，对方心中开始出现了等级观念。于是不可避免地，在与瑶瑶的关系上生成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瑶瑶知道，在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跪下惶恐地问候自己的那个瞬间，两个人平等和谐的关系就算是走到了头了。
从那之后，瑶瑶很少出现在教中弟子面前。少女也有少女的天真，想要和朋友一起嬉笑，而不是被众人围拥膜拜。
……
“小姐这真是一步妙棋。”楚辞明摸着下巴沉思赞叹道。
“呼呼，多日对弈下来，本小姐的棋艺早已今非昔比。”瑶瑶臭屁道。
楚辞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不过嘛，棋盘上局势瞬息万变，一步三算，小姐您看~”说着，楚辞明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这一步棋子落下，瑶瑶美眸圆睁，一脸不可思议地从座位上站起，俯下身子仔细看着楚辞明刚刚的落子位置。
“大小姐功力见长不少，但这局下来，还是棋差一招。”楚辞明悠然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稍微藏了几个眠三，轻松拿下。
“撤回去。”瑶瑶命令道。
“……卑职听令。”迫于权威，楚辞明识趣地把棋子挪走，然后瑶瑶落子堵死了方才的点位。
“哼。”瑶瑶淡淡地撇了坐相端正老实的楚辞明一眼。
急了急了。楚辞明只敢在心里耍着宝。
车厢内虽然在煮着茶，但是气温凉爽适宜，应该是车厢里镶嵌了阵法。在这种舒适宜人的环境下，不知马车又行驶了多久。
“大小姐，恭州扶祁县到了，咱要不要在这歇歇脚？”厢外驾车的元褚问道。
“暂休半个时辰吧，车马劳累，下车走动走动好了。”瑶瑶对外回道。
“好嘞——”
楚辞明闻言准备起身离开车厢，瑶瑶则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留在里面，楚辞明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车厢外雨声淅沥，市井声渐起，马车应该是进了扶祁县市区。少顷，吵闹声渐行渐远，马车又行驶出一段距离后慢悠悠地停下。
元褚叩了叩车厢：“大小姐，恭州分堂到了。”
“嘿咻——”瑶瑶撑着身子跳下座位，楚辞明跟在其后走出了车厢。
卧槽！走出车厢，楚辞明惊奇地看着眼前建筑——朱门碧瓦，飞檐翘角；高墙环绕，雕梁画栋。大门前石狮威武镇守府院，两侧洪鼓沉稳，无言诉说着这处府宅的气派与庄严。
这是虚灵教分堂？这占地都快赶得上一个知县贪污好多年后修的宅院了。虚灵教如此招摇，就不怕朝廷清剿吗？
楚辞明惊疑不已，老老实实地跟在瑶瑶后面进了分堂。
方甫进入宅院，就有一个管家模样的精干中年人靠了过来，恭敬地接待了一行人：“大小姐，二位首座，一路车马劳累，请随我到堂内休整时候。”
说完，便走至侧前方领路，带着四人来到一处上房雅室，房内早已备好茶水和熏香，隔壁是一间静室，可供人打坐修炼。
“大小姐，休憩三刻钟后再继续赶路。”元褚道。
“知道啦知道啦，小明子。”瑶瑶道。
楚辞明闻言递上了刚做好的棉花糖。元褚和张景图两人一同前往静室，楚辞明则自顾自地坐在房内品起了茶，瑶瑶很自然地没有对楚辞明的行为做出什么评价。
瑶瑶此刻托着腮，也没有提要下棋的事，一直出神地看着房外屋檐下，看起来十分闲适。
顺着瑶瑶的目光看去，雨水顺着屋檐下坠，形成一片雨帘，掩映着院里的假山流水，院里的绿植在雨中摇曳，在楚辞明看起来古典十足。
此情此景，楚辞明不禁想起以前读过的一句词：“细雨湿流光，芳草绵绵与恨长……”
瑶瑶听了，眼前一亮，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惊喜问道：“还有吗还有吗？”
楚辞明回过神来，讪讪地笑了笑，说道：“卑职由兴而发，不成整篇，小姐见笑了。”其实是只记得这一句。
瑶瑶失望地叹了口气，没再出神，捧着茶杯，细细品着楚辞明刚才所吟诗句。
“小明子，你莫不是对教内有何不满？”片刻后，瑶瑶幽幽问道。
“卑职哪敢！卑职只是……”楚辞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念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只是懊恼修为浅薄，苦恼该如何精进修为……”楚辞明胡诌着为自己开脱。
差点玩脱，吃了文字狱。
“这话，未免有些牵强吧。”瑶瑶是天真，不是傻。
“可还好本小姐忘性大，若是你又作出什么上耳的词阙，也许本小姐就把你方才所吟内容给忘了。”瑶瑶抿着茶淡淡道。
原来是想着这个啊……楚辞明清了清嗓子，搜索起记得的一些诗词。
然后，作思索状缓缓开口道：“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瑶瑶轻晃茶杯的动作一顿，身形微颤，反复默念着刚刚的词句。俄顷，一拍大腿。
“小明子，没想到你遣词创作的水平也是一流啊。”瑶瑶又惊又喜地赞赏道。
“小姐过誉了。”楚辞明回道。还好二重天念头清亮后记起了不少美词美句。
看着不住地品味着词句的瑶瑶，楚辞明思索片刻，问出了那个他疑问已久的问题：
“小姐，卑职有一事不解，为何教中只派出四位教徒驱车前往任务地点？而非凌空前往呢？”
刚收获几句佳词的瑶瑶心情大好，摩挲着杯口回道：“路途遥远，御风而行消耗太大，而此行委派的人员则是高层们探讨后，父亲亲自委派的。”
教主委派……将鲜少出远门的大小姐，和初入二重天的亲卫派去执行这种保密级别的任务？
看来此行对我来说大概不会多太平。
楚辞明没有表现多少诧异，了然地点了点头。
……
夜里北风凛冽，吹得坐在车辕上的楚辞明教服猎猎作响，换过马匹后，车马行进速率在不引人注意的前提下又提速不少。
瑶瑶在车厢内休憩，楚辞明自然是不敢在夜里与虚灵教大小姐独处密室，识相地坐在了车辕上陪着张景图驾车。
马车疾驰在车道上，道旁便是一条大江，江水粼粼，倒映着天上星月。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此情此景，楚辞明自然联想到这句诗词。
坐在一旁的张景图闻言撇来，眼中带有诧异。
“……由兴而发，不成整篇，大人见笑了。”楚辞明见状赶紧先打好预防针。
张景图只是摇头笑了笑，似在回忆地感叹道：“像极，真是像极啊。”
“楚小友，这诗句让人听了真是惊为天人啊，老子脖子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旁骑马的元褚靠近了摸着后脖说道。
“小明子！给我进来！”车厢里传来瑶瑶略带愠怒的声音。
楚辞明无奈地对着二人尴尬笑笑，然后钻进了车厢。
“坐对面去。”瑶瑶侧卧在一边座位上说道。
楚辞明知趣地在另一边座位端坐下。
“你且在这休息，何时再想出了什么好句，就直接吟给我听，别出去了。”瑶瑶瞑目吩咐道。
“卑职遵令。”楚辞明心里直乐呵，这还吟个屁的诗，我直接在这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