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不知过了过久。
尘昙缓缓睁眼,入目的便是奢华的床幔。这是哪?
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连动都动不了,右手的手腕钻心的疼。
偌大的寝殿中,没有一点的生气。
想起自己昏迷前的反应,她意识到了是乱情蛊的作用,忙内视自己的丹田。
见那一颗朱红的内丹还在缓缓运转,终是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随后,她便查探那只蛊虫的位置,找寻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踪迹。
蛊虫...没了?狐狸曾经说过,这蛊虫除了冷心,只有虚竹谷的谷主有法子引出。
她费力的转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没错了,是被人引出。
是...阿玲做的吗?
她恨自己,为何...又要救自己呢?
...
树冠高耸入云,浓荫如盖,凉风习习。
自为尘昙解了乱情蛊后,芯玲便在芯夫人陵前跪着,如今已是第三日。
仇恨与愧疚不停的折磨着她。
她愧对于母亲的疼宠,在面对尘昙之时,又因心软而下不去手。
甚至…见她饱受乱情蛊折磨,还将她救了回来。
“娘,您听到了…她,她说她不是故意的。”
低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有些突兀。
“…若她知晓是您,不会拍下那一掌的…”声音很小,解释伴随着苍白。
“我将她毁了,娘。”垂下微红的双眸,芯玲也只有在此时才能展现出自己的脆弱,她看着自己微颤的双手。
“我将她…毕生的骄傲全都毁掉了。”
“折断了她的羽翼,为她戴上了镣铐,让她成为了阶下囚。”
这一切,都是她曾经最为在乎,最想保护的东西。
如今,她一样一样的,都将它毁了。
悔吗?
不悔。
疼吗?
疼。
“我不想让她爱我了,娘。”
这份爱太沉重,明明两人只是面对着面,中间却像是隔着山海。
一爱字,让两人都不得解脱。
“可我又怕她…不爱我了。”
芯玲哽咽着声音,将头抵在墓碑上,满目狰狞,拳头捏的死死的。
“我应杀了她给您报仇…”
“可…”
“可是…”
要她如何下手。
——
“小公主不见了?那还不快去找!”
听闻下属的禀告,唐奕半点不敢含糊。
芯玲现在就跟个疯子一样,要是搞丢了她最在乎的妹妹,她还不得给自己扔油锅里炸了。
而另一边。
一道娇小的人影在魔宫的寝殿门口,扒着门,悄悄的探头去看。
唐唐说,姐姐带回来一个美人。
莉儿最喜欢的就是美人了。
吧嗒——
一不小心碰到了门栓,闭目养神的尘昙猛的睁开了眼。
如今她也只是才堪堪能动,本以为是芯玲回来了,没想撑起身体一看,看到的却是一个发丝遮了一半脸,带着面纱的小姑娘。
这样的装束让尘昙有些难受。
“你是谁?”芯莉儿只有几岁孩童般的心智,被人发现了倒也不害怕,一双同芯玲极其相似的双眸,正单纯的盯着尘昙瞧。
“为什么,在姐姐的寝殿中?”
姐姐的寝殿。
尘昙恍然,这个这个小姑娘应是阿玲同自己说过的妹妹,芯莉儿。
“你是…莉儿?”
芯莉儿惊讶的问:“你知道我的名字!”
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要一想到自己夺了她们母亲的命,她就…连呼吸都是疼的。
尘昙扯了扯嘴角,脸色又白了几分,对着芯莉儿招了招手:“你能过来,让我瞧瞧吗?”
芯莉儿犹豫了一小会儿,便小跑至尘昙的面前。
近距离看到尘昙的脸,芯莉儿好像更开心了,“你真好看!”
如稚嫩孩童般的表达方式,总算是让尘昙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她细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和神态,竟发现对方虽然看起来一切正常,瞳孔内却是涣散失神的。
小姑娘的神志不对,周身萦绕的魔气同自己当初感觉到的异常相似。
尘昙抿紧了唇瓣,咬住了自己的舌尖,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
她有觉,这件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你不舒服吗?”
实在是尘昙的表情太难看了,连芯莉儿都察觉到,“我去叫唐唐,唐唐给你治病。”
说完,小姑娘就要跑出去找人,却被尘昙快一步的抓住手腕。
恩?
芯莉儿回头,这动作让她遮挡住侧脸的长发飘起。
触目惊心狰狞的疤痕就那么贴在芯莉儿的太阳穴上,没入面纱下。
看到这一幕,尘昙宛若雷击,刺骨的寒凉涌遍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她的脸…
好似察觉到了尘昙的异样,芯莉儿捂住了自己的脸,连连后退,惶恐的把头发遮挡了回去,受惊似的呢喃:“莉儿不是丑八怪,莉儿不是。”
面容娇俏的小姑娘,一个侧脸就可看出曾经是怎样的一个美人。
可如今,一道可怖的疤痕偏生就将这美轮美奂的面容打破。
若没有这道疤痕,她一定很像阿玲吧。
尘昙的呼吸因着心率变得急促。
身体上的内伤,又因这般开始疼了。
“你不丑。”尘昙说:“你跟狐狸一样好看,最好看了。”
除了唐唐和姐姐,这是芯莉儿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不丑。
不知狐狸是谁,她只小心的问:“…真的不丑吗?”
尘昙摇头,“不丑的,你可以过来…让我看看吗?”
她想好好看看这个小姑娘,瞧一瞧,可有救治的可能。
芯莉儿半信半疑的过去。
在尘昙小心翼翼的掀开她的头发时,她还紧张的缩着脖子。
“面纱…可以拿下去吗?”尘昙的语气很轻,生怕将人吓到。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是芯玲妹妹的原因,只见第一眼,尘昙便很喜欢她。
许是眼前人的目光纯粹,芯莉儿感觉不到任何的危机感,便乖巧的侧头,露出白嫩的耳朵,让尘昙摘。
轻纱落下,里面的光景触目惊心,比太阳穴上的还要严重。
芯莉儿的整张脸都暴露于尘昙的眼前,她看傻了。
一面如画一面又如鬼刹。
这也是自己造成的吗?
是的。
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尘昙知道,这就是自己造成的。
“诶?你在哭吗?”
芯莉儿用指尖抹去她的眼泪,天真地望着她:“为什么要哭?”
“为愧。”尘昙沙哑着嗓子,“我心有愧。”
她对不起许多人。
阿玲的娘,阿玲,狐狸,师尊,还有…眼前的小姑娘。
“愧是什么?”
芯莉儿不懂,等着她解答。
然而,尘昙只苦涩摇头,不知如何解答。
“我帮莉儿把脸治好,有些痛,莉儿忍忍好不好?”
“治好?”芯莉儿惊喜:“可以变漂亮吗?”
“恩。”
她这般娇憨的神态让尘昙不由想到幼时的芯玲,心头软的不行,又忆起那些已是过往,她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便痛心的不行。
在那柔软的发丝上揉了揉,“可以让莉儿变得更漂亮。”
“好!”
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纵然芯莉儿如今只有几岁的神智,她也爱美,“莉儿不怕疼。”
“好。”
尘昙已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真气,但她还是忍耐着钻心之痛,面不改色的动用本源之力。
在此之前,她划破了自己的掌心,本源之力混杂着鲜血正要碰到芯莉儿的脸。
可不知为何,在她本源之力靠近的一瞬间,一阵清香扑鼻,芯莉儿的脸色瞬时一变,瞳孔缩小,惊恐的看着她。
“啊!”
尖锐的声音划破半空,刚回到魔界的芯玲脚步一顿,随后满面阴沉。
正到处寻找芯莉儿的唐奕也在听到这个惊惧的尖叫声之后,脸色骤然一遍,暗骂了一句该死,匆匆赶了过去。
“姐姐救我!杀了她!杀了她!”
“娘!杀了她!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