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声巨响再次想起的时候,唐奕淡然的将瓶口封住,回头看向去而复返的人。
他皮笑肉不笑道:“魔尊陛下,还有何事?”
芯玲从储物戒中拿出几坛子酒,沉声问:“喝吗?”
唐奕:“?”
半个时辰后——
唐奕看着喝酒如灌水般的魔尊,只觉得无奈。
不散酒气,也不说话,只闷头喝。
偌大的魔界,好似无这人的容身之处一般。
“陛下借酒也只能消了几个时辰的愁,再醒来不还是要面对?”
芯玲不语,忆起方才尘昙看她的眼神和那温软的语气,又仰头灌了一大口。
片刻后,她才开口。
“本尊在乎的只有三人。”
唐奕侧脸,听着她说。
“娘,莉儿,师尊。”
“娘教我明辨是非,遇事能忍便忍,因为要活命。”
“莉儿是我的亲妹妹,身为姐姐的我要护她,作为姐姐的责任”
“后遇到师尊,她却告诉我,遇事不怕,受了欺负她会为我尽数讨回。”
尘昙老祖护短,人尽皆知。
唐奕一点都不意外这话是尘昙能说出来的。
“世人皆以为她如高岭之花,清雅不可高攀,其实...”想起初次发现尘昙真性情的时候,那人正顶着一张清冷绝美的脸,来偷自己的夜宵,被发现了还会理直气壮的找借口,那双眸子却心虚的不行。
“她很可爱呆萌的。”
“骗人后心虚,贪嘴又爱撒娇。”
唐奕:...等等,确定她们现在说的是尘昙吗?
他真难以想象在私底下,那个曾在曾在曾在战场斩杀数万魔族的尘昙老祖是这种画风。
“可她还是杀了你的母亲。”
这话无疑是血淋淋的将芯玲从回忆中撤了出来。
“她不是故意的。”侧头对上唐奕的那双眼,她强调:“我知,我知她不是故意的。”
“可...”
“可娘亲的命已经将我们两个隔绝在深渊两边...”
芯玲自嘲的接话,声音哽咽:“我爱她,可是我不能对她好了啊...”
“那便杀了她。”
唐奕给出了自己的提议,“唯有杀了她,才能得到解脱。”
芯玲轻笑了一声,垂眸,黑丝长发遮掩住自己的苦涩悲痛。
解脱。
她这一辈子从未得到过解脱。
即便是杀了尘昙报仇,也不过就是从一个深渊跳到另一个深渊。
终生不得解脱。
“若她不爱我了,转为恨我,会不会我们都会轻松一些。”
“她恨你了吗?”
“没有。”芯玲笑的苦涩,“我杀了她的至亲,让她恨我,可她不曾。”
“你知道吗?我曾想过,便这么过吧。”
唐奕没懂:“什么?”
“就这般互相折磨着。”
“不报仇了?”
芯玲不说话了。
仰头,却发现酒坛已空。
她又开了一坛,灌了一口,因为用力太猛,酒水呛进她的鼻腔,惹得她剧烈的咳嗽,酒水也顺着咳嗽弄在了黑色长裙上。
狼狈的不行。
唐奕在一旁看着,忽然嘲讽:“本以为陛下是一匹凶狠的孤狼,如今的样子,倒更像是条丧家之犬。”
“本尊为龙。”
“嗯,一条懦弱的虫。”
被人指着鼻子骂,芯玲也不怒。
甚至觉得对方说的没错。
她就是懦弱了。
在面对那双纯粹的墨灰色瞳眸时,她就像个丧家犬一样的逃了。
酒不知喝了几坛,芯玲摇摇晃晃离开前,忽然开口问唐奕。
“你能照顾好莉儿吗?”
唐奕:?
“什么意思?”照顾了这么久,他没照顾好那个小公主吗?
他问完,却见芯玲已经闪身离开了。
这人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
吐出一口浊气,尘昙缓缓睁眼,脸色苍白,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
望了望窗外的圆月,她知晓阿玲今日不会来了。
玫色唇瓣抿起,尘昙忍着失落感给自己的手臂上了药。
而后靠在床头,从储物戒中取出已经吃过一半的糖糕,捧在掌心,也不吃就这么看着。
糖糕不新鲜了,变得冷硬,口感也不好了。
可老祖不舍得吃掉,更不舍得扔。
扔了就没了。
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嘴馋。
老祖的眉头微微蹙起,挣扎着要不要再吃一小口时,耳畔忽然传来沙沙的声音。
回头一看,骤然愣住。
手中的糖糕滚落在地上,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一只如黑曜石般漂亮的巨蟒在地上,如今正与床榻上的人对视。
视线变得模糊,尘昙大力的眨了眨眼,“阿玲...”
蟒蛇没说话,赤金色的蛇瞳闪过光亮,游上了床榻,缓缓缠住尘昙的身体,脑袋放在尘昙的肩膀上,轻蹭。
阿玲入魔的时候她没有哭。
被抓回来,被阿玲嘲讽的时候,她也没有。
可此时此刻,明明没有半句言语。
对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
老祖却浑身都在颤抖,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无声的留下了眼泪。
面颊上微凉的触感轻轻划过她的眼睛,是黑蟒的蛇信子,而后,她又翘起自己的尾巴,放在了尘昙的掌心。
尘昙下意识的捏了捏,蟒蛇的身体猛地僵了一瞬,却没动。
如从前一般,任由她折腾。
“变回来。”尘昙失神呢喃。
黑蟒如今大脑混沌,没听清,呆呆的看着她。
“阿玲变回来。”
这次她听清了,顿了两息,而后掌心的蛇尾不在,尘昙落入一温热的怀抱。
“师尊...”低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酒香炽热而缱绻,下巴在尘昙的肩窝轻蹭。
这副依恋和温柔的模样,就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恍若...此处不是在魔界,而是在断尘峰。
阿玲饮酒了啊。
尘昙又往她的怀里钻了钻,享受着此时难得温存。
她的手臂被抬了起来,她听到身后的人问她疼不疼。
重重的摇头,不疼,不疼的。
极度惶恐的喑哑,心口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碎。
尘昙抱着她的手臂,摇头:“阿玲无错。”
错的是她。
错的,是这大道无常。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阿玲,要报仇的。”
“一定要,报仇的。”
不然,我心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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