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的手臂勒的更紧了,有些疼,尘昙的表情却是享受的。
她想念这个怀抱,特别想念。
想就一直这样,可她知晓自己不能贪心。
阿玲醉了酒,能对她这般已经是惊喜了,她应珍惜。
“我不知应如何做。”
芯玲厮磨着,唇瓣若有似无的触碰着尘昙颈边的白皙,上面淡青色的经络分明,恍若一口咬下去里头的鲜血就会涌出。
怀中的人瘦了,抱着都不似从前一般柔软。
“你为何就是不恨我…”
若恨,是不是两个人就无需这般痛苦了。
尘昙的爱温暖着她又折磨着她。
无形的丝线将她悬挂在半空,进退不能,进退都有错。
“我杀了那只狐妖,你哭的那般绝望,怎的就是不恨我呢?”
声声质问,字字沙哑。
芯玲红着眼眶,濡湿的双眼深埋,灼伤了尘昙。
她抬手,轻抚她的黑长发丝,却抚上了冰冷的蛇头发箍。
微微有些晃神,尘昙侧头。
凝视着那颗距离自己很近的蛇头,尖锐的獠牙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光。
很好看。
尘昙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
阿玲什么打扮都好看。
可…她不喜欢。
喜欢之前那样的。
美貌如玉,绝美动人。
那样的阿玲很开心,无所顾虑。
而不像如今,只一看她,那双如曜石般的双眸无时无刻的遍布着阴郁,紧皱的眉头从未有一刻松开过。
其实,她从未怕过这样的阿玲。
只是心疼。
他人不懂,可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她又如何不了解,凶神恶煞的面容下心底最深处有一个影子无措的抱着臂膀,把自己圈在角落阵阵啜泣。
她的阿玲在哭。
一直都在哭。
从未停下过。
为师尊,为爱人,老祖心疼。
“不恨。”
尘昙的声音清雅,无形中安抚了芯玲焦躁不安的心。
“阿玲是好孩子,一直都是。”
“我不好。”沙哑的声音带着执拗,“若从未遇到我,你不会沦为阶下囚。”
若二人不是师徒,没有牵扯。
就算是尘昙杀了她的母亲,她也没有任何足以伤害到对方的实力。
只因为两人的关系,尘昙对自己丝毫没有戒心。
所以,她才轻而易举的将这久立于云端之上的人拽下深渊。
“我毁了你的一切,我让你…在这大陆再无立足之地了。”
尘昙静静的听着芯玲的‘罪状’,耐心的听完,而后轻笑,面色一片淡然。
“不过虚名,我何时在乎过?”
芯玲哑了嗓子。
对啊,这些虚名,尘昙若是在乎,当年就不会任由自己顶上‘散财童女’的名声而专门为她芯玲铺路了。
“至于那些所谓的‘罪责’,错了便是错了,做错之人应当受到惩罚,所以,阿玲说的都不是错。”
“我知道阿玲不想的。”
尘昙离开她的怀抱,转身同她面对着面。
她的小徒弟今日没有了她已经看习惯的凶神恶煞,一双眼红肿,血丝遍布,如同一只无家可归的幼犬一般无错的看着自己。
就如同初见。
自己对她伸出了手,那一牵,这辈子便不放了。
“我的阿玲,一直都不想的。”
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了啊。
芯玲如幼童一般用衣裙的袖口擦着自己的眼睛,哭不出声,只能呜咽。
尘昙心疼,轻声哄着。
“修仙之人,顺应天道,天道无情,你我亦不可逆天。”
“阿玲,若非说有悔,我便悔在那日没有陪你一同回去。”
“若早知能酿下苦果,同你去了也可在你娘亲面前以死谢罪,纵然悲痛,也不会让你这般饱受煎熬。”
只一想到阿玲的娘亲去世,阿玲还要在自己这个杀母仇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尘昙就疼。
她宁可芯玲直接将她杀了,也不愿那般。
“阿玲无错。”尘昙双手捧着芯玲的脸,指腹轻轻抹去她的泪迹,墨灰色的瞳孔潋滟,同那双竖瞳对视。
“所以阿玲无需愧疚,无需这般折磨自己,你做的都是对的。”
“你为女儿,理应报仇。”
芯玲抬手,攥紧她的手腕,目光悲切的望着她一字一顿:“可为爱人,我问心有愧。”
本应护眼前人万事周全,可最后所有苦痛悲剧都是自己带给她的。
只这双纯粹的眼,她每每看,都心如刀绞。
她好累啊。
每日都要紧绷着一根弦,生怕哪日断了,再将人伤的透彻。
那便不要在爱我了。
尘昙没答,眼中氤氲着水雾看着她。
我愿你好,不顾大道。
只要你不爱了,就万事无所顾忌了。
“阿玲。”
尘昙忽然说道:“想吃糖葫芦。”
芯玲一愣,含泪点头,“好。”
“还有糖糕。”
“好。”
“明日便要。”
“好。”
“还要抱抱。”
将人拽进自己的怀中,芯玲闭上眼,“好。”
...
阿玲睡着了。
尘昙缓缓撑起身,微乱的发丝下是片片红痕。
这次不疼。
尘昙抿唇,伸手掐芯玲的脸。
坏徒弟。
骗她这种事本就是疼的。
不过...老祖大度,原谅了。
含笑着注视着小徒弟的睡眼,小巧的鼻梁微蹙的眉头。
老祖伸手将那抹褶皱抚平,满意了。
这般更好看。
小徒弟最好看了。
奈何,笑着笑着,一颗晶莹的水珠砸下,溅落水花。
在阿玲说为爱人她问心有愧的时候,尘昙就已经做了决定。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师尊曾交予她的东西。
之前忘了,突然便想起了。
锦盒中躺着一颗丹药,名为忘情。初时她不知师尊给她这名字为何意,现如今知晓了,却疼的不行。
捏着丹药,缓缓送于她口。
丹药入口即化,沉睡的人并没有醒来,也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没有退路了。
尘昙胸腔涩意弥漫,攥紧了拳。
视线模糊,无论怎么努力都再看不清。
很快小徒弟就会忘记她的。
忘了,就不难受了。
只会记的自己是她的仇人,杀母仇人。
约算时间,狐狸在那时也会塑了真身。
那时,也便是阿玲的报仇之日了。
“早知情苦,便不爱了。”她如赌气般对着熟睡的人呢喃,随后泪星滚落,“骗你的。”
从未后悔过,又怎会后悔。
她只悔未曾多看阿玲几眼,如今倒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了。
她不怕死,却不舍得死。
“若能从来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