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还的,莉儿。”
尘昙飘渺虚无的一句话将芯莉儿拉回了神。
只见她一双眉眼淡如风,和煦的笑暖人心:“莉儿,我活不久了。”
门外的人骤然咬紧牙关,如刀刃一般的眸光射向身边的唐奕,身体颤抖。
什么意思?
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唐奕看懂了,却没答,心中难得的舒爽。
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
省得自己忍得辛苦,省的芯玲再继续纠结。
现如今知晓尘昙活不久了,那便万事可以尘埃落定。
同样震惊的还有芯莉儿。
她宛若雷击一般呆愣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活…活不久了…是什么意思?”
明明想杀尘昙的是她,现如今听尘昙亲口承认她活不久了,难以接受的还是她。
她不是好好的吗?
她看起来同往常无异,怎么就,活不久了?
这般沉重的话,她是怎么云淡风轻的便说出口了?
“你是在骗我吧?”她骤然站起身,嗤笑出声,语气微颤的嘲讽道:“尘昙,你就是用这样的表情去骗姐姐不杀你的对不对?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不是姐姐,你不要想着我会对你心软,不要想着我会放过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像是虚张声势,像是证明…自己的猜测都是对的,尘昙就是在骗她!
小姑娘说着狠戾的话,可眉眼间的慌乱根本就掩藏不住。
她真的会死吗?
她应该死的啊。
她为什么会对仇人心软?
芯莉儿,她是你的杀母仇人!
“我不会相信你的尘昙。”
糖葫芦已经掉落在了地上,芯莉儿仓惶着后退,“我不会相信你的。”
看着地上沾染了灰尘的糖葫芦,老祖有些可惜。
“没骗你,莉儿。”
“住口…”
“我只是想…”
“住口!”
被她尖锐的声音打断,尘昙面上的笑意终是落了下来。
“你是阿玲的妹妹。”
“我…不想让你…讨厌我。”
尘昙小声解释着。
她说的是真的。
阿玲的一个亲人已经被自己杀掉了。
让另一个亲人不讨厌她…可能是在做梦吧。
狐狸若是醒着,必然会开口骂人。
这次不用狐狸骂。
她自己也知晓他的想法有多单纯。
太过…做作了。
“我想同阿玲好好走一段路。”
“就,最后一段路。”
“莉儿不要告诉她,好不好?”
芯莉儿没有回答她。
她的脑袋还是一片混沌,根本不敢下决定尘昙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莉儿…”
“你们两个都站着做什么?”
唐奕忽然推门而入,芯玲跟在她的身后,眉眼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尘昙隐隐闻到了一丝血腥味,而转眼却又消失不见,恍若错觉。
“阿玲。”
她迎到芯玲面前,双眸晶亮含笑,宛若星辰耀眼。
“恩。”芯玲牵起她的手,那么一瞬间的颤抖被尘昙察觉。
阿玲的手,怎的这般凉。
“在同莉儿聊什么?”
“没什么的。”尘昙面不改色的拽着芯玲做到了窗边的位置,给她倒了热茶,“问问莉儿的伤势。”
——待到春意盎然,我们再去一趟万花窟可好?
——只要完成了这三个条件,我便救莉儿。
初识她不知三个条件到底所为何意。
现如今想起,竟是这般剜骨戳心。
春意盎然,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大限在哪里!
尘昙!
芯玲攥紧了手,呼吸变重。
你是何时计划的,如何计划的!
“她…”
芯莉儿开口,刚想说她是骗人的,就见尘昙猛的抬起头,在芯玲看不到的地方,几近哀求的注视他。
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本轻松的气氛却越发的压抑沉重,一顿饭吃的食不下咽,她他们早早的便开了房间休息。
芯玲依旧沉浸在尘昙的那句‘我过不久了’的话中。
眼前的人正慢条斯理的解着衣裙,精致的蝴蝶骨暴露于眼前。
白皙,性感。
明明没有什么变化。
怎么就过不久了呢!
芯玲不相信,她打心里觉得尘昙同芯莉儿的话是在骗她!
她只是想多跟自己在一起,她只是在拖延时间。
芯玲安慰着自己。
“师尊。”
尘昙回头衣裙半解的回头:“恩?”
“你方才是在…”
叩叩——
她刚想询问,门外就传来唐奕的声音。
“陛下,家中传信,需商议。”
芯玲神色不耐,“本尊没有时间。”
谁知唐奕不罢休:“陛下,急事。”
“本尊…”
“快去看看吧。”尘昙开口,“许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
她更怕的是,离婚宗跟魔族开战。
芯玲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体内的暴动不耐,凛着一张脸在尘昙的额心上落下一吻。
“等我回来。”
尘昙乖巧点头:“好。”而后目送着芯玲出门。
唐奕领着芯玲出了客栈又走了很远。
“什么事?”
“没事。”
眼见着芯玲的表情变得阴沉,唐奕出口解释:“魔族没事,是尘昙。”
芯玲猛的一僵。
一双眼如野兽一般直射唐奕:“你都知道什么?”
唐奕踌躇了片刻,“……知道个十有八九。”
话音未落,下一说他就被人拎着衣领抵在了树干上。
“她告诉你了?她计划的是什么?她什么时候计划的?”
一连串的问题一声比一声疯魔。
芯玲影红着眼,声音忽然嘶哑不堪:“她说的是假的对不对?她在骗莉儿,她只是…想同我多在一起对不对?”
“想同你多在一起是真的,她说的话…也是真的。”
此时此刻,面对即将失去挚爱困兽,他没有再嬉笑的心情。
只能不加隐瞒,一字一句的将对方包含希望的心彻底拉下深渊。
“她快死了,芯玲。”
没有在称呼她为陛下,唐奕怜悯的凝视着眼前的人,“药石无医,谁都改变不了。”
“你救她。”
“我救不了。”
“你救她…”
“我救不了…”
“你救她!”一双竖瞳,赤金猩红交替,在幽深的夜中倍显诡异。
“你是魔医,你有上千年的修为医术,你能救她的。”
“唐奕,救救她。”
“她不想活了…”唐奕告诉她这个残忍的事实。
“我要她活着!我要她活着!”
此时此刻的芯玲如同失了智的野兽一般歇斯底里的嘶吼。
唐奕的眼眶酸涩,“她死了,你就当报仇了。”
“我不报仇了!”
压抑了这么久,她总算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我不配为女儿,不配为长姐,不能为母报仇,我会以死谢罪,会在九泉求得母亲原谅,唐奕…”
她拽着唐奕的衣摆,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唐奕惊的瞪圆了双眼,“陛下!”
他没想,芯玲居然有一天会跪他。
对芯玲来说,唐奕是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只有他能救尘昙了,只有他能。
所有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刹那悉数崩溃。
“救她,唐奕,我求求你,救救她!求你了!求你,救救她!”
疯狂绝望的哀求叫喊,混杂着咸涩的液体。
置身如冰窟般的寒冷让她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无声无息的绝望扼住了她的口鼻。
师尊…
她再也支撑不住了。
就这样闭着眼,捂着胸口,想竭力缓解这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