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多夫又是被太阳灯的刺眼弄醒的。
今天他不用上班,因为他跟明星保安换了班,今天明星保安替他上班。同宿舍的同事羡慕地看着他,昨天后半夜他们上黄片网站看片的时候看到了克里斯多夫。
克里斯多夫感到很幸福,他还穿着带显示面料的衣服,径直走出门去,坐上公交车。
昨天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事实上他并不能坚持多长时间,他甚至差点忘了平时自己是怎么立起来的。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最后他想了个办法,他打开手机的摄像头,透过手机屏幕看着星歌儿的身体。条件反射有用了,他燥起来了,他们就完成了一次,但也没有了第二次。
星歌儿说她想结婚了。克里斯多夫也想,因为没有生孩子他的工资还拿不到手就会扣除一笔额外的钱,星歌儿也是,所以她想结婚。
她明示自己不喜欢那些天天空谈的人,克里斯多夫的可靠让她动了心,但克里斯多夫也不知道这个夜晚星歌儿能不能直接怀孕。也许得多试几次,但那是以后的事了,开钟点房要很多钱,而且每次去都得买烧烤和啤酒,那些也都要钱。
不过这些钱也属于投资——如果生三个孩子就能每年领补贴了。克里斯多夫觉得自己想跟星歌儿生三个孩子,她很合适,不好也不坏。
他乘上公交车,垃圾场的香水味还在他的头发上飘扬。他脸上的肿消下去不少,但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但这也都无法掩盖他脸上的喜悦。
说话会酒吧的入口每天换一个使用。今天他要去另一个,也就是他最开始去过的那一个,那个入口更隐蔽,但是直接走就能走进去。
今天他们约定去领结婚证。领了这个证件他们就是合法的夫妻了,克里斯多夫很喜欢结婚,以至于公交车坐过了站他都没发现。
他下车以后发现他紧张了,因为他没结过婚,他读的博士也没能告诉他怎么结婚。回程的公交需要等,他担心自己的迟到导致星歌儿跟别的男人结婚了,他想走回去,然后跑了起来,然后被交警拦住罚了五十块。这不让跑。
等到克里斯多夫又乘上公交车,来到了酒吧入口,他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太阳灯的亮度都亮了不少。
可是星歌儿却不在酒吧门口等他。他有些担心,他以为她真的去跟别的男人结婚了,于是他又跑到了民政局,可是民政局今天没上班。他有些焦头烂额,他拨打着星歌儿的电话,但是她没有理他。他这才想起也许她会在酒吧的里面等他,赶紧坐上公交车回酒吧。
急急忙忙的打开酒吧的大门,他发现里面的环境肃静而凋敝。几乎所有的顾客都在这里了,年轻人和那些工人都在。看到克里斯多夫走了进来,先是他们其中的一两个抬起头,然后随着窃窃私语,所有人最终都抬起了头看向克里斯多夫了。
他们之中没有星歌儿。
克里斯多夫突然失去了一个主心骨,他不知道他现在该做什么了。他将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那里面装着一个小方块,塑封包装,里面有三个小袋。昨天的最后他们要走的时候,克里斯多夫还是从垃圾桶里把它拿了出来,因为这东西非常的贵。他说以后就算是不用了就拿它去退货,他原本打算今天去完民政局办结婚证就去把它退掉,然后和星歌儿再去一遍小旅馆。
此时他的手离开了那个方形的爱情的象征,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轻轻搓了搓指尖,那上面还有发酵了不知道几天的腥臭。
他又抬起眼睛的时候才看到了酒吧深处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新的人,他从未见过她。那是一个女人,她的脸庞看起来已经苍老,一头深褐色的长发里夹杂着不少银丝。她身上宽大的短袖衫已经破破烂烂,仿佛就要散架变回一大堆线。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手臂,她的一只袖管之中空空如也,本应该在那里的手臂不知所踪。
“容我介绍一下……这是艾薇。”
科尔威从后面走出来,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平时的笑容,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艾薇,曾经是隶属于原野资源公司的一名员工,也是该公司最后一名外勤员工。”老头闭上眼睛,用手指捏着鼻梁,“我该从哪讲起来呢……首先,我们的城市外面,是无垠的原野和自然。”
“那里的天是蓝色的,天上没有穹顶,想要多高就多高;那里生长着许许多多的绿色植物,那些植物水嫩嫩的,你一接近,就能感觉到它们上面有着自然的芳香。”
克里斯多夫很焦急,他只想知道自己的星歌儿在哪儿,他要跟她结婚去,不想听什么自然和原野。
“但是,后来,那些原野,被富人们大量的拢入怀中。原野中分布着一些村庄,村庄就相当于小的城市,它们只有几间房屋——那些人先是把村庄里的人聚集到大一点的村庄,然后把这些人送进更大的村庄,就叫乡镇,然后将这些所谓乡镇里的人都送进城市,最后建造一栋大楼,将我们所有这些生活在城市之中的人关进来,就算是最高层,也只能透过玻璃窗看一看外面的原野,而那已经是莫大的荣耀,至于真正能享有那些原野的人,只有最高无上的权贵——而我们只有满眼的霓虹灯和广告!”
“而艾薇女士,她老人家,以前就曾经是一个普通的员工,在最后一片规划区域即将被开发为市区的时候,加入了原野资源公司。”
“剩下的,我自己说,可以吗?”
艾薇突然发话。她的声音沉静而温和,克里斯多夫在听到的时候觉得自己心中的焦虑被猛然抚平,他认真地看着艾薇,发现她也在注视着他,那眼神给了他勇气,给了他慰藉,那是经历过了数十年的平静。克里斯多夫感到仿佛有一只生满了老茧的苍老的温暖的手正在抚摸他的头顶,这目光给了他温暖。
“好的,艾薇女士。”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刚刚从大学里出来,找了一份工作。”艾薇娓娓道来,“我当时特别喜欢自然。蓝天,绿地,溪水,大树,每一样都令我着迷,因此我看到原野资源公司招收员工的时候,当场就报了名。”
“我确实度过了一段非常幸福的田园生活,我看着麦田里的麦子一点点长大。后来我还看到了小精灵——啊……小精灵飘飞的样子,真的很美。”
“但第二天我就发现我被骗了。原野资源公司派出了巨大的收割机,他们所有人都联合起来欺骗我。我逃了,不愿意再面对他们,可他们没有人去找我,而是直接用巨大的城市开发机,试着把我和那片原野一起毁灭。我侥幸逃生了,但这条胳膊和里面的身份芯片被卷了进去,他们都以为我死了——但我没有。我侥幸逃到了城市开发的边缘,在那里我翻过隔离带,走入了权贵们的荒野。在那里,我获得了荒野的感召——我在山林之中活了下来。后来我不满足于苟且独生,我回到城市,希望能把原野还给所有的人类。可是,在探索的途中,我却发现了更大的秘密……”
克里斯多夫心中猛然空了一下。他迫不及待的走上前,问:“我的星歌儿去哪了?”
“一切的根源,都在你封存的记忆之中。”她缓缓说道,“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