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依稀记得,他第一次离开师门,下山闯荡的那天
那时他二十出头,正值风华年貌,自以为拥有无限美好的前途
“开玩笑!我学了十几年的剑,再差也能当个镖师,怎么就混不到一口饭吃了?!”
面对那时,店里小二的质疑,他是这么说的。那时,他会注意打理头发,胡子也没那么长,眼里是有光的。至于衣服,也是旧了直接换。
往事的记忆……往事的记忆都太过模糊,距离那个时候已经十多年了
他只还记得,自己屡屡碰壁,最后面试了镖师
面试的考官只看了他一眼,问了几句,便说:“原来是耍剑的。打得过人家使枪的吗?哼,还不如前面那个使刀的。我看还是把前面叫回来,你,哦,你就回家去吧,我们不招你。”
那天,给他安慰的是谁?对,店里的小二,饭店里的小二
也是那个当初嘲笑他的小二
“你也别伤心了,这年头谁不是工作难找?实在不行,我们这也招人的,后厨缺个洗盘的帮工,来不来?”
这简直像个笑话,十几年刻苦努力,他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躺到床上,身子骨累得像是散架了
结果变了笑话的,不光是付出了十几年努力的自己,更有含辛如苦,在他身上,托付了半辈子希望的师父
到头来,因为练的是剑,所以被否定了
他觉得那些个面试他的个个目光狭隘,可去往别处?又有何处可去?若真当了帮工,企不是没法对师父交待?他只得回去,回到山上去
到底还是腆着脸赖在师父身边,一晃,就又是十多年
十多年没别的长进,只有脸皮厚了
至少最后好好孝敬,把他带大的师父,只有这一个愿望了
不知觉间,十六燕睁开眼睛,看到却是石壁一样的天花板,不对,这就是石壁吧?
他打算坐起,可浑身传来撕扯般的剧痛,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抚了他一把
“你先等等,药还得再熬一段时间,先吃这个,给。”
说着,他的左手被塞上一串烤肉
十六燕低头看了看,左手上是被铁串串起来的烤肉,但烤肉上撒了香料,闻着很有食欲,右手…….
右手被固定,缠着白色的不明物体,细看有着一层层的网状结构,带着些许粘性
“我费了老大劲才帮你把手臂给接上了。不过我得说一句,十有八九是回不到以前的水准,断口太不规整,能接上就是万幸。可别怨我啊。”
十六燕转头看去,说这话的是喜沫九,正蹲在地上,拿着一把小扇子,对着一台小炉子扇火。炉子上摆着小壶,壶嘴不停的冒气。她一边观察着火候,一边时不时转过头来,留意十六燕的情况
而炉子的一旁还有另一个炉子,摆着铁架,烤着些肉,喜沫九还得时不时照顾那边,翻个面什么的
看来是被救了,只是眼下的场景有些……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十六燕看了看周围,他确实躺在床上,也有被褥,炉子也没什么问题
但这一切都摆在山洞里就很有问题,话说为什么在山洞里啊?
并且,十六燕还看到,在角落里,有一头被白色不明物质打包的庞然大物,且还在时不时挣扎扭动,而打包的手法,和他的右手如出一撤
出于好奇,他拿烤肉的签子指了指那里,“话说,喜沫九,那个是什么?”
“那个啊,一头熊。”喜沫九回答倒是干脆,显然没当回事,但她转头看到十六燕的疑惑,便补充解释,“准确说是一头熊精,为了让你好的快点,我抢了它的洞天。但它后面老是跑回来跟我打架,我就索性把它绑起来当后备粮。哦对了,我嫌它吵,顺便把它声带割了。”
“……”十六燕不明白,为什么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连起来却听不懂。不过,他想,喜沫九应该确实不是人,“谢谢你救我。”
“大恩不言谢啦。”说罢,喜沫九一看烤架的状况,便赶紧拿起一串烤肉,用嘴吹了吹,便转身递过来,“呢,心脏烤好了,你先吃这个,这个补,过会还有脑子。”
十六燕看看手里多的一串烤肉,铁签串起了一整个心脏,比人类的略大,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的。
“这不会是?”
“对,那条蛇的,咬你的那条。”
听了这话,十六燕看了看眼前的心脏,有些下不了嘴,“…我能不吃吗?”
“……”一阵沉默
紧接着是爆发
”我靠你妈的,”喜沫九咬牙切齿,怒目圆瞪,一副想杀了十六燕的狰狞表情,但又出于关切而尽量克制,皱起眉头,搞得很拧巴,“老娘给你搞来这个你以为容易啊!它吃你你又何尝不能吃它?给我吃!”
说罢,她直接一下把心脏从铁签上薅下来,一手将他迅速按倒,另一手抓着心脏就摁着往十六燕嘴里硬塞
十六燕不断反抗,但重伤后身体虚弱,他的反抗并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喜沫九更加来劲,也就只能被迫胡吃胡嚼的咽下去,后面的脑子也是同理
最后更是被强硬的灌下一碗苦到让人失去生存动力的药汤
接着被喜沫九一记手刀,强制打晕休息
“前面就是牢房,大人。”
身边的士卒带头领路,手指了指前方。
玄青一看,向下的青石台阶连接着大门,只见红漆的木门敞开,一些官兵已经守在两侧。至于狱卒,尽数驱赶,暂时。
他赶忙着下去快步走到案发地点确认,那身边的士卒只得一边小跑跟上,一边说明方位
而当他们到达案发地点,眼前的一幕却震惊了所有人
一头二十米长的白色巨蛇,前半的十米,包括头在内,完全绽放。因为那一道口子过大而又极不规整,是由一口一口的撕咬连接而成,而宽度直占半个侧身,以至能清楚的看见内部的骨架和胸腔结构,边缘又烂的跟花一样
整个身躯后半卷缩在地,与大片散落的肉片,大肆漫延的血液混杂,而前半,似乎是别有用心,那被咬烂的头连带前半身由白色的网固定在铁栏杆的高处,直面玄青,仍保持着,张开血盆大口的进攻姿势
故而那长牙直接伸到了牢房之外,也是让人害怕不少
但更让人害怕的,却是什么东西把这头蛇咬成这样,而那东西现在又是否留在牢房。出于这种不安,士卒们不敢上前。
玄青皱着眉头,不觉沉思
眼前的白蛇,残留在空气中的炁,恰好与所要追捕的目标对应。手里的案件倒是能告一段落。不过……从觉察到另一位炁的时候,他就一直觉得不对,眼下看到这副尸体,更让他难以相信
动物成精,即便具备人的意识,即便化为人形,因为一开始没有接受人的教育规训,其思想便遵循动物时的本能。而成精后的动物知已身强大不同往日,故与人接触,多数吃人,而吃人之后,便更会把人纳入食谱,长期吃人,就算之后化形融入社会,也绝无法更改
可这次却不一样,如果说打地下擂台只是临时的伪装,刚要暴露就被阻止,那这次大闹监狱,除一人重伤,其余狱卒只受轻伤,又该如何解释?
“狱卒那边怎么说?”玄青问。
“狱卒们说,逃犯是一男一女,身手厉害。”
听罢,玄青随即转身便走
“大人,您这是?!”
“这具尸体交由你们销毁,事后跟我回白泽司。江州的连环失踪案已经没必要查下去了。”
说罢,玄青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