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赏美酒的轻快，至此再度迎来压抑。
伯恩脸上有错愕。事态发展突然就改变了。可实际上人灵帝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认可过提议中关于天从的部分。
“陛下……也就是说，您对天境的上报当中……并没有提及天从也需要被封锁魔力吗？”
不死心是自然的，即使知道问也白问。
“伯恩啊……你应该知道天从当中，有一个非常受到天境赏识的家伙吧。”
“臣知道……陛下指的是天从王国西部大都的奴隶主，被世人称作猩红魔女的艾奇拉·贝其隆。”
猩红魔女。奇斯知道这号人物，只限于知道名字和其居官位。可从此刻开始，他发觉自己或许要竖起耳朵。
——从见面开始一直以戏谑随性示人的帝王，此刻终于变脸色了。原来他的眉间也会出现凝重。
决心坚定的人灵公爵虽然也是脸色阴沉，但并未改变主意。
“就算——”
他正准备表明自己的坚持，负责上报的菲利普就回来了。
天境这样快的反馈速度，让这对君臣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讶。
“嗯，朕知道了。下去吧。”
附耳听取消息后，人灵帝示意菲利普退下。
视线转向显示期待的双眼，摇头与叹气。
“很遗憾，哪怕朕只上报封锁蝼蚁的魔力，天境也没有同意这项提议。既是如此，朕只能遵从——虽然朕觉得至少这部分是没问题的。”
“为什么……”
“嗯？你指什么？”
“陛下，恕臣斗胆……难道天境目光如此短浅？或者说，他们是对自己的力量自信过头了？”
自信满满有理有据的提议被快速否决，公爵的情绪出现很大的波动。
“萨克公爵，注意你的言辞。”
“对不起……我只是不明白，长远来看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为什么？陛下，请问否决的原因呢？反馈里有提到吗？”
“天境不容置疑。”
“什么……”
“唉……伯恩呐，再坚持下去就不好看了。”
“臣不明白陛下所言。”
“虽然你口口声声说，昨晚的事只是促使了你下定决心而已，但实际上这项提议出现的原因里，私心占据相当大的比例吧。”
“臣……”
“奇斯不会魔法。作为人灵公爵的儿子，脱离你们的保护以后，究竟会被多少双蝼蚁的眼睛盯上呢？”
“这——”
“反奴联盟当然不会去杀一个不会魔法的人灵，即便是身份显赫的公爵之子，那种行为不符合他们成天挂在嘴边的口号。因此领地及周边区域里备受欺压却又懂得魔法的蝼蚁，便会是威胁奇斯生命安全的最大隐患。”
没有回应的沉默，代表人灵帝的推测无误。他继续说起往事，以举例的行为表露对公爵在公事中暗藏私心的不满。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二十年前就有一个不会魔法的人灵少女，被她领地中的矿工队以魔法找到机会凌辱至死。当然，你是人灵公爵，你会派人暗中保护奇斯。可从根源上杜绝隐患，才是符合你这个身份的人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或者——再退一万步，哪怕你真是为了魔灵与人灵的未来，这项提议的背后也是隐性的世界动荡。”
“全面封锁包括天从在内所有人类的魔力，极致压迫对应的就是不顾一切的反抗。就算没有好结果，劳动力的锐减对人灵和天从而言也绝对不是好事。那么，哪怕天从王国乖乖顺从朕——对天境那边的进贡减少，最终遭受问责的还是我们。”
“即使只有责备，你认为，我们承受得起吗？”
依旧是沉默。这次却有种被看穿一切的局促。奇斯看到父亲垂在桌下的双手在不自然地扭动。可他现在更在意的是父亲冒险提议的初衷，竟是考虑他的安全问题。
这样的发展，让他看待伯恩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论如何，结局已定。”
结论其实已经定下，可伯恩似乎一定要听到才肯真正死心。
他感慨着仰头。
“如陛下所说，天境也已看穿我的心思……”
“天境的意思是，不要因为一件很小的事，就全面否认现有条例。步子迈的有点大了。天境希望你把献礼团的事调查清楚，找到真相再追根溯源——先把自己领地里的隐患根除，再去谈‘世界’的隐患。”
“是臣唐突提议了——请陛下恕罪！”
公爵单膝朝向人灵帝跪拜。充满真挚的请罪，奇斯看到的景象却有不同。那只背在身后的手捏紧了拳头。
真实的情绪体现，使他的心里更为复杂。
「很小的事」——父亲在为天境这句话抗议。
“没事啦，都说是自家人了嘛。”
奇斯不知道处在正面的人灵帝有没有看出这点。他只是笑得很宽和。
“不过啊，下次开口前一定要确切想清楚，同样的问题不要出现第二次了。”
“是……陛下的教诲，臣会牢记在心。臣回去后会立即着手调查献礼团事件。”
“嗯，如此就好，有结果记得跟朕说一声喔，哈哈哈哈~”
至此，王都的旅途就算是结束了。
基于信心十足的提议被否，原定带奇斯逛王都的计划也没有心情继续执行。
离开宫廷后，伯恩一秒也未耽误，马不停蹄赶回萨克郡。
深夜时分迈进家门得到的安心感，使父子俩的身心都有一定程度的放松。
“奇斯，这一趟辛苦你了，早些休息吧。”
“父亲大人。”
“还有事吗？”
“您和陛下言谈间提到的那个天从奴隶主……那到底是？当时，我看到陛下和您的脸色都变了。”
实际上奇斯不太想现在问。他知道父亲的状态并不好，需要早些休息。可心中涌动的好奇又属实难以抑制。
大概三秒后，伯恩从阴影中抬头。脸色没有像先前在宫廷那样糟糕，或许是沉寂在阴影中的时候已经将心态调整好了。
“你想要知道她的事？”
“是的，父亲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