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前往达特领的途中。
“这次仪式，猩红魔女也在受邀列席……”
“……这么快就要见到她了吗？”
下意识的心惊胆战，却没有使父母投来鄙夷的目光。证明如果对象是猩红魔女的话，即使是公爵的孩子也可以露怯丢脸。可奇斯宁愿不要这样的发现。
——从拉弥那里再度确认到猩红魔女的可怕以后，奇斯的心态早就发生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了。
“这次仪式的性质是以政治立场为基调举办的，与家族有生意来往的猩红魔女，于情于理都须邀请。只是……虽然我向贝其隆庄园发送邀请函了，但她也不见得会亲自到场，可能会派使者代为祝贺吧。”
“如此的不知礼数吗？”
不一定来啊。听到这里奇斯就放松许多，嘴上也厉害起来了。
“猩红魔女一向不喜参加这种她认为无聊的活动，就连天从国国王的寿宴她都没去……当然，若是我不发邀请函，失了礼数的话，这件事在她那儿就又会变得有趣起来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
“总之，如果她亲自过来了，你对她不仅要保持应有的礼貌，说话做事更是要十二分的谨慎小心，绝对不能有丝毫冒犯，甚至可以将她当做陛下那样恭敬对待。”
“父亲大人……这样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即使她很厉害，但我们是在自家地盘不是吗？保持基本礼仪就够了吧？难道她还能一言不合把达特领都干没了？”
“不论身在何地，艾奇拉·贝其隆都可以轻而易举地造成毁灭。奇斯，你必须向我承诺，答应我刚刚说的话。”
“可您怎么说都是人灵公爵啊，她就真敢那么的毫无顾忌？”
“奇斯，你听清楚了。这个世界虽说已经拥有基本的架构与规则，政治、商贸、经济、耕作、劳动等等等等……这些元素的正常运行支撑着物种的生活使其不会崩坏，但最终，仍是天境统治下的社会文明。也就是说，哪怕再往后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弱肉强食依旧是一切存在的基础法则。纵使猩红魔女一时兴起把整个萨克家族都毁灭，在她强横的实力影响下，统治阶级当中也没有什么是能真正制裁她的。所以绝对不能有半点松懈。”
阅历丰富的公爵自然看出奇斯的连续质疑并非针对他言论上的真实性，只是来自于根源上的一种惊讶。可某种程度上惊讶到不敢置信，比合理提出质疑潜藏的隐患要严重得多。于是公爵将话说得更透彻。
父亲的眉头已经皱得和拧紧的抹布无异。奇斯确切明白到他想传达的信息。面对真正与猩红魔女打过交道的长辈所给出的提点，自己刚刚的表现即使合理却也略显失态。
微微张嘴，却又没有说出话来。
重复这个动作一次后，奇斯才迟疑着询问。
“父亲大人，如果您和猩红魔女对战的话……能有几成胜算？”
这是自从听闻猩红魔女以后就一直埋藏在奇斯心底的问题。虽然早就想问，但也知道这可能会使气氛变得尴尬。或许会惹伯恩生气，或许得不到真实答案，毕竟没有父亲愿意在儿子面前承认自己弱。
——可现在必须得问。
“没有胜算。”
这回答是让奇斯出乎意料的毫不犹豫。
“哪怕我和你母亲加在一起，都没有半分胜算。”
后面这句则更让他震惊。
即使成人礼上父母的表现实际上是让奇斯对于他们实力的认知变得更加不清晰，但评价只会是比以前更强。由此搭配人灵帝要求伯恩调查真相的命令，才是使他想尽快逃离萨克庄园的原因，避免未来没有离开的机会。
可如今被认为是深不可测的父母，居然会在孩子面前这样干脆地承认弱小。
奇斯至此彻底死心。
那份精通始源魔法境界的底气正式宣告消失。
其实回过头仔细想想，一国之主的人灵帝和国家地位举足轻重的人灵公爵，明明都想着除掉猩红魔女却迟迟没有动手。这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反正为家族争取买卖利润什么的本就是借口。猩红魔女弱的话就顺便争取，为领地争取经济利益加快经济发展确实也很重要。强的话就不去招惹，而是采取和谐共处互惠互利的方针。
——之前是这么想的。
现在的奇斯还是更希望和猩红魔女之间少打交道。
于是，看见蒂罗分城的来者并非猩红女的时候，奇斯反倒成为人群中最松口气的那个了。
“公爵大人，您好。吾名泰尼希·贝其隆，受艾奇拉大人嘱托，前来祝贺萨克郡达特领新任领主奇斯·萨克的上任。”
人群最前端是两名哥特风格的少女。左边说话的少女穿着红紫相间的女仆装，右边不语的少女则是一身漆黑的女仆装。
“这位是撒西诺芮·贝其隆，各位只需知道她的名字即可。”
高高在上的语气与姿态，完美透露出她们对外界一切都不屑一顾的模样。这似乎和奇斯听到的传闻有所不同。如果艾奇拉真是那么残忍嗜杀的人，侍奉其的女仆气场应该不是这样。
“是的，泰尼希小姐，撒西诺芮小姐。”
伯恩上前两步，微微点头以表敬意。这一举动充分表达出人灵公爵对于猩红魔女的尊重。即使身份不对等，却无人感到意外。
“两位奴隶主的使者自蒂罗分城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着实辛苦了。”
“这是吾主之贺礼，请公爵大人收下。”
泰尼希说完，名为撒西诺芮的女仆按动手腕上的黑镯。
空气浮现异样的波动，凭空打开一道旋涡状的门。撒西诺芮从中取出一个黑色的木盒。即使是魔法世界，这样的景象奇斯也是头一回看见。这是虫洞吗？那么到底算是科技，还是魔法呢。他忽然有些不明白了。
视野回到木盒。
虽然女仆把这称作贺礼，木盒却完全不是符合礼品的包装，毫无点缀的外表古朴而庄严。十分别具一格的礼物。
“那便替我谢过艾奇拉大人了。”
接过黑盒的是伊莉丝。人灵公爵招呼着奇斯上前。
奇斯心领神会对两名女仆浅浅躬身，表示出属于真正收礼方的谢意。
“那就请二位使者入席吧，仪式很快就会开始了。”
“嗯。”
泰尼希淡淡点头，跟在伯恩后面走进宾客席。
自始至终，即便今日宾客各个出身不凡，不是达官显赫就是名门望族，她们也没有递去一眼。偏偏这般应是目中无人的失礼态度，也无人有所不满。即使艾奇拉本人没来，其威严反倒更加得以体现。
重回后台候场的前一刻，奇斯不禁又往宾客席上看去。只见两名女仆已入座上席，身边围着一圈雍容华贵的人欢声笑语。应该是在跟她们说话，可被包围的中心人物仍是冷淡以待。
太可怕了。这样的见闻使他更加感慨。刚刚还在为她没有亲临现场而轻松的心情，这会儿却转变成希望她来了。或许比起一直遭受旁敲侧引的冲击，直接面对本人会更好吧。
距离仪式开始只剩十分钟。
化妆师和服装师正为奇斯做着登台前的最后点缀。用父母的话说就是，他必须在这个昭告世人的仪式中展露出最完美的形象。
奇斯不想接受这种安排，若非偶像到此。
至于现在，那座舞台或许就是实现梦想的道路。
“尊贵的各位来宾！欢迎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前来达特领，参加新任领主奇斯·萨克的上任仪式！鄙人德尔·库苏提，作为这次仪式的主持人，很荣幸见到大家！”
熟悉的热情与腔调响起，奇斯这边也准备就绪。
落地镜中的自己正在来回缓慢地转圈，确认所谓形象上的完美——其实也就是燕尾服换成高领黑色西装，下身换成黑色九分西裤搭配黑得发亮的皮靴。一股充满异世界审美的穿搭，却不断被身边两名服务者大大称赞。
既然是这样就算了。毕竟自己的审美保留着东方习惯，当地土著女性眼中的桃心却不会有假。
好吧！
少年暗暗握拳，神色一变，从头到脚散发出自信昂扬的气息。
“接下来——就让我们请出仪式的主角，伟大的人灵公爵伯恩萨克之子，奇斯·萨克！”
帷幕揭开，少年在万丈光芒的照射中踏上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