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奴隶主大人!”
跟在这句恐慌惊呼后面的是膝盖重重砸地的声音。这么响听着就疼,真不会把膝盖砸废吗。
门外来者正是蒂罗分城的城主艾奇拉·贝其隆。一如初见般妖冶而优雅的笑容挂在脸上,仿佛盈着鲜血的眼眸中倒映出奇斯发白的脸色。
“费鲁先生,不能对这位少年使用暴力喔。”
“当然当然!暴力解决问题是不可取的!小人完全明白,嘿嘿,所以只是想稍微吓吓他啦……”
“那么,费鲁先生为什么想这么做呢?”
多米对艾奇拉的恐惧溢于言表,几乎是下意识在道歉。似乎忘却自己试图行使暴力的原因是合理的。可这句引导性的语言又使他想起来了,连忙找到救星般对奇斯做出指控。
“请听我说啊奴隶主大人,您的传票使者居然私吞我女儿的抚恤金呢!明明一百万的灵金他却只肯拿出十万——这绝对不是在指责您御下无方。美丽又伟大的奴隶主大人自是完美无缺的!”
这场闹剧到这里该结束了吧。趁着两人对话的间隙奇斯努力调整好心态,使自己不至于被人一眼看穿对猩红魔女存在畏惧。
——奴隶主的到来,造成门口人满为患的场景。这是左邻右舍口口相传的结果。凶名远播的奴隶主完全没有让城市居民感到害怕。传闻果然不可尽信,奇斯通过此刻所见再度确认这点。
怎么样呢,是在众目睽睽下说出真相和身份令他陷入更尴尬的局面,还是趁势配合出演,迫使他这个「传票使者」负责费鲁家族丧失资格的抚恤金。
“奴隶主大人!”
这是芮德思的呐喊。本已丧失信念的她也如同看到救星般奔到艾奇拉面前跪下。多米有朝她狠狠瞪去一眼,却没敢做出匹配这种狠毒目光的行动。他当然知道芮德思的目的,继续表演充满懊悔的表情。
“我知道从规矩上讲我没资格分到这笔抚恤金,但请您念在莉拉被选为庄园女仆后我一直费心劳神照顾她弟弟的份上,允许我分走三成吧!万分恳求了!”
简直是魔怔。毫无逻辑可寻的分钱理由。就算奇斯处在对立面也觉得羞耻。抬头看向艾奇拉,她倒是冷静得很。只是那抹挂在嘴边的微笑怎么看都使人感到惊悚。
“啊!”
她莫名其妙地叫了一声。很像出门有段时间后才想起手机没带的那种语气。可这声叫后面肯定是有其他话的。
“——真抱歉呀费鲁先生,妾身好像忘记告诉你恩赐结果变动的具体内容啦。”
“请问奴隶主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呢……”
“正常恩赐结束后,不论尸体有多残缺,都是必须要送还给女仆所在家族的嘛。可这次莫基拉由于饿太久的原因,所以把莉拉连肉带骨一起吃掉尸骨无存了——妾身通知你的信函中只有说到这里。最重要的一环忘记写上了。”
“请、请奴隶主大人明示……”
“啊啦,就是莉拉并没有接受恩赐喔——她是被碧露耶扭断脖子以后,才被莫基拉吃光的呢。这样一来费鲁家族的抚恤金资格就没有了呢。”
“为……为什么会这样呢?奴隶主大人,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莉拉不是入选恩赐名单了吗?怎、怎么就会没有接受呢?”
不只是多米的脸上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芮德思那边的表情丝毫不遑多让,想说话却说不出话的样子。一人是父亲,一人是好友,却都指望着莉拉的抚恤金改写人生,真是讽刺至极。
而艾奇拉说到这里,看来是要选择第一条路了。攥紧双拳的少年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如果说先前只是基于误会才导致许久的纠缠,很快便是真正的讨债了。不过她的到来本就宣告着身份难以继续隐瞒,这样想后似乎能放松一些。
四目在这一刻相对。一双描绘凝重,一双描绘玩味。
“——就是他喔。”
无数道目光跟随玩味所指,其中两道目光极其灼热。艾奇拉并未把话说明白,可这基于身份的一指,足以令听闻真相而失去理智的二人不分青红皂白。
时隔数分钟后他们再度以恶语扑向少年。苦情戏码无需再演,因为艾奇拉所做的选择已经说明少年与她不是一路人。
在场众人都是奴隶主的子民。即便一开始到此的立场只为瞻仰奴隶主的风采,可谁又不想在奴隶主面前表现自己博得关注呢。于是,也开始跟随那两名先锋指责少年的不是。
就算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或许自己也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相信这时候说话有利无害罢了。
忽然觉得这情景在哪见过。啊,这不是很像那些明明不知来龙去脉却也热衷于指点江山的网络喷子吗,人性无论跨越多少光年都是这样吗。
“举行恩赐的时机,是由你决定的吧?贝其隆主。”
“是呢。”
“那么特地将恩赐举行的时间选在我造访的时候,就是为这一刻吗?”
无视繁杂吵闹的指责与谩骂,少年对话的目标越过一切直达艾奇拉。而他对艾奇拉的称呼似乎是给人群最有效的提醒。尽管不是这样的本意,但「贝其隆主」确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
氛围突然变化。骂最凶的两名先锋感到身体正在变得僵硬。称奴隶主为「贝其隆主」的少年,至少不会比奴隶主低太多的官级。
无心感受周遭的变化,这是意料中的事。少年只等艾奇拉的回应。
“没太听懂喔。”
“当众揭穿我的身份让我难堪,回去后再承受各种流言蜚语致使声望受损,极大影响达特领的各项发展……从你发信函给我的那一刻起就计划好这一切了。夺利只是烟雾弹,而我却被迷得很彻底。你真正的目的是让我快速下台,再把你安插在达特领的棋子扶持上台,对吗?”
少女露出困惑的表情。是非常纯粹的困惑。这样一来反倒奇斯这边有点被迫害妄想症的感觉了。他猛摇头,拒绝这种念头继续挥发。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他的推算一定没有错,绝不能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虽然听不太懂萨克领主的言论,但妾身从未想过揭穿你的身份呀。妾身来此反而是想替你解围的呢。而且说到现在,萨克领主,你的身份应该是你自己暴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