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罗萨127年10月15日下午16时43分。奇斯的人生记忆中又被刻上一道永远无法忘记的疤痕。
身为领主，无论秘密还是公开，造访他国奴隶主都是没有问题的行程安排。可这次他造访的目标是凶名远扬的猩红魔女艾奇拉·贝其隆。而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世间最可怕的问题。
先前所看到城中和睦的一切景象或许都是幻象，背后有强大的迷幻法阵支撑。而眼前所见，才是符合猩红魔女称号的作为。
魔女的面前，少年半跪在地上。额头汗珠密布，眼神也浮现涣散。周身围绕犹如萤火般微弱的浅蓝色光点，从欣赏的角度而言是很漂亮的景象，仿佛被婉转的流光所包裹。而这样的景象却是导致少年此刻疲劳不佳的原因。
——根据个体天赋与后天训练的程度不同，个体储存的魔力上限也不同。
眼下的独特风景从通俗意义上讲只有在魔法者的魔力值接近枯竭时才会出现。关于这点奇斯上学时就在吐槽。都快枯竭了，这些魔光老老实实待在体内用作最后的挣扎不更好吗，非要抛头露面让敌人知道自己什么状况，这样一来想玩心机都没法玩了。
“萨克领主，这样就结束了吗？”
她歪着脑袋，问出显而易见的问题。可如果是她的话，应该是真的在求知也说不定。
“……”
奇斯在沉默。被动地沉默。暂时说不出话来，也没有力气说话。他的世界已经被震惊所充满。
——不敢想象，无法相信。他全力施为的魔法对艾奇拉竟毫无作用。
因为对手是猩红魔女，奇斯不敢有丝毫懈怠。尽管这是在这个世界算得上第一场正经的战斗，但无数动漫描绘的战斗经验都囊括在他的脑中。
他舍去常规先以低阶魔法试探实力的战术，上来便是大招。
始源魔法——傀儡大师。效果是剥离目标思维，将自身意识改造成如愿思维后再注入目标脑中，使目标变为自身傀儡。
精神魔法的特殊性在于只有同等级同天赋的魔法者才能破除或反制。这也是奇斯一直庆幸自己继承父亲此项天赋的原因。往往能对更高等级的敌人做到出其不意。
可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个世界会容许如此便利的魔法存在。
——精神魔法若想发动成功，另有一项要素便是个体精神力的强弱。
这是奇斯不常考虑到的一点。
前世足够艰辛的人生并未让他放弃生命，即使活在自己构筑的二次元世界里也是在坚强地活下去。而且就算后续的转生是巧合，也确实为他在多曼尼诺深造精神魔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强悍的精神力，这也是他对自身实力自信的来源。
奇斯最开始的战略是依靠实力逐步建立完全属于自己的据点，构建一支忠诚可靠的队伍，为后续计划的发展做好积累。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他自身实力强大的基础上。
或许真如众人所言，未成年人灵看到的世界根本只是长辈想让他看到的，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他不能企及的存在。
猩红魔女很强，这是通过伯恩与拉弥的口述获知的信息。她的存在使奇斯丧失长久以来的信心，可即便是那样也还心存一丝渺小的希望之火。
庄园的经历向他描绘出猩红魔女的变态残忍，先前目睹的画面向他传达其实力的不可估量。十分钟前庞大魔力的释放却仿佛泥牛入海，则告知着他站在那儿保持微笑的少女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巨峰。
——直至此时此刻，这缕火苗完全熄灭。
世间一切能量都可用数值做出确切的模拟记录。如果将精神力也应用进来的话，作为始源境界的精神魔法者，奇斯的观点和认知是足够权威的。可正因如此，所受震撼才会更大。
最高值若是10，他认为自己的精神力已经到达9。尽管是这样，现阶段所能用出的最强魔法对艾奇拉也不起作用。
一旦承认这样的事实，便代表这个并不具备精神魔法天赋的少女，拥有比他更加强大的精神力。
是的，奇斯确认艾奇拉不是精神系的魔法者。
无论她强到何种程度都无法改变自身魔力的性质。魔灵都做不到。可就算知道这些，能得到的依旧只有苍白无力的失落以及对自身实力低微的嘲笑。
是吗，转生异世界的旅途到这里就结束了……奇斯调整着自身的呼吸，通过气息的循环至少做到重新站立。
可这又算什么呢，站着等死总好过跪着等死吗。他忽然有些控制不住想笑，实际发出来的声音又不是笑声，只是稍微平缓的吐气。
“动手吧。”
做好觉悟的台词带着坚决平静的口吻，宣告少年最后的不屈。
“动手？萨克领主的意思是？”
她继续传递疑惑，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让奇斯明白自己所想又是错的。但有些事是不能一直猜来猜去的，而且艾奇拉的言行不一奇斯也很清楚，这次就直接问吧。
“你不杀我？”
“杀你？妾身为何要杀你。萨克领主，你可是高贵的人灵啊。而且妾身杀掉他们，也是出于为你考虑的目的呀。既然不想暴露这次秘密造访的行程，那就一定要做得彻底些才可以不是吗？”
很好，果然又推测错误了。
看到瞬间浮现在艾奇拉脸上仿佛听到笑话般毫不遮掩愉快心情的大笑，奇斯这边的心情就很复杂了。面对她，好像总是在犯错。是自己的原因吗，因为还未习惯跟她这种性格的人打交道。
“啊……你是因为看到这些人死掉，所以认为妾身会把你也一起杀掉吗？真是可爱又天真的想法呢，就像看到同学被老师打骂自己便会下意识感到害怕的孩子一样呀。但妾身所做千真万确是想帮你喔，只有这点请绝对不要误会啦。”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好吧，不论如何至少艾奇拉确实没有杀他的意思，这一点被确认的话情绪就能放松了。
只是早知如此刚刚就不该想当然发动攻击。可换种角度思考，尽早领略到自己与猩红魔女实力上的具体差距也是好事吧。总比一直空想来得踏实。
情绪松弛后的少年注意力便能发散出去了。第一个获得关心的目标当然是同行的少女。他看向倒在艾奇拉面前年轻的反奴联盟成员，发现对方居然还有呼吸。
——愤怒并不能为自己增强力量。
人群的死亡尽管离奇，奇斯与拉弥却都知道这是艾奇拉的手笔。不同的是经受反奴联盟思想教育的拉弥，片刻吃惊后就带着愤怒冲杀艾奇拉了。
她确实比奇斯更清楚猩红魔女的实力，可愤怒使她丧失理智。
艾奇拉原来没有杀她。对此奇斯存在庆幸与感谢。
“贝其隆主，我家随从多有冒犯了。回去后一定严加管教，他日再向您登门赔罪。”
“一来一往，已经扯平啦。”
“萨克领主好像不太能接受妾身帮你的说法呢，刚刚都没有一点回应……既然这样那妾身就换一种说法。这些蝼蚁可是死得有理有据喔——对待人灵领主的态度实在不敬，太该死了！”
糟糕，她努力表达杀得师出有名的样子竟然有点可爱啊。
不，因为这两天的经历奇斯差点都忘记她的长相本来就比歌莉娅还要好看。
所谓的颜值即正义这句话奇斯向来不屑一顾，但真轮到他的时候着实是有些难顶。怪不得那么多动漫里都能看到投敌的弹幕。
“好的……我确实看到贝其隆主公正的心了。感谢你。”
“嘻嘻。”
不行得赶紧走。再待下去一定会神经衰弱。前后情绪的变化来得太急，幅度也太猛。神经衰弱都还好，就怕精神分裂。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这是带有试探性的语气。毕竟能不能走还得猩红魔女说了算。
“请等一下，萨克领主。”
真没想到「离开」有朝一日居然是这么难的事。
“妾身知道萨克领主已经很疲惫了，可有件事或许仍然只有你去做才合适喔。”
“什么？”
“斩草除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