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主大人……”
确认灵魂让渡的状态已经彻底消失后，埃多克带着谄媚的微笑朝圣主靠近。
“您看，要不您做主把这女的让我带回去研究吧？反正公爵大人也不会知道的嘛。”
“饮酒观戏，饮茶杀人。埃多克，你该不会忘记本座的习性了吧。”
圣主说着，又端茶饮下一口。
茶杯放下后，埃多克看见一抹极致戏谑却又充满危险的邪笑。
噗咚。
他立即半跪在地，以膝盖撞击地面发出的脆响率先表明歉意。
“非常抱歉，圣主大人——可实在是因为这女的太有研究价值我才会冒犯，恳请您理解属下的心情。”
即使是在国家战略上具有相当程度地位的始源级魔法者，通常情况下也绝不愿意惹恼圣主这种级别的存在。话虽如此，见圣主并没有就他这句道歉做回应，仍然只是优雅地抿茶后，埃多克便明白过来这种气氛背后隐藏的意思了。
——并非没有商量的余地啊。
“圣主大人您试想一下，如果未来灵魂让渡的学习条件可以在我的研究下不再苛刻，不说简单到像喝水吃饭那样，至少也能去除施咒对象必须具有信赖关系，那假以时日我们想控制这个世界都不在话下啊！”
期冀重现于目光中，此时的埃多克就像一名狂热的科研者。他紧盯圣主的双眼，即便还是无法从那对眼睛里捕捉到任何允许的征兆，却坚信自己刚刚的判断没有错误。
控制世界，成为屹立于山巅的王——这是谁都没办法拒绝的权力诱惑。圣主越是不动声色，内心就越是波澜起伏。埃多克了解他的女王。这种时候继续说话反而不好，只能静静等待答案。
“混……蛋……”
这是奇斯竭尽全力后发出的声音，短短两个字中间却仿佛卡着一道关隘。
“嗯？”
埃多克扭头看向他，眉眼间稍显惊讶。
其实奇斯自己也觉得惊讶，这个词语能说出来确是超出预料的发展。他原本只是在心里骂，嘴唇不过在本能地蠕动。
“不准……动……拉弥……”
看来不是假象。奇斯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慢慢恢复。所以这也是两种副作用相冲的结果吗，实践出真知果然是真理啊，这下可找到应付灵智侵略与魔力解放的副作用的方法了。
——既然如此，更不能让拉弥落入敌手。
“嚯……今天真是收获颇丰啊。”
确认到奇斯的状态开始好转，埃多克眯起双眼发出意味深长的沉吟。
作为同级精神魔法者，在他的视角里奇斯此时是不可能动弹的，没错就是连说话都不可能的那种程度。他们两个都很清楚这点，或许这才是奇迹吧。但也没什么实际作用。
“圣主大人，反正您和公爵大人并未约好时间对吗，那不如让我把领主大人也带回去研究一下吧——当然我会保证尽快研究完毕。”
诚如埃多克「收获颇丰」这句话，如今的奇斯也具备极高的研究价值。这一点和奇斯所想一致——如果能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奇斯也想研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副作用相冲导致机体安全的现象。
“埃多克，稍微收敛些吧。你的狂热嘴脸太刺眼了。”
“非常抱歉圣主大人，但同时研究灵魂让渡，灵智侵略与魔力解放的机会的确千载难逢啊！搞不好的话属下或许能研究出消解魔力解放副作用的法子呢！这对您对我，对整个昆顿城都是创造性的进步啊！”
激烈的高呼落定，埃多克整个人都跪伏下去。只能看到双肩在剧烈起伏当中。他确实非常激动，毕竟前方可能是改变世界格局的机会。
“这名少女你可以拿走，但萨克领主我会即刻送他回去。”
“圣主大人！”
埃多克猛地抬头，还想要争取。
“贪婪之心一旦暴露就难以遏制势头，这是人性，也是可以谅解的事——但，不要出现第二次。”
圣主抬手，茶杯通过虫洞回到原来的地方。语气虽是一如既往的缓慢，言辞间的危险却不难察觉。
“是……属下明白了。”
而埃多克这边，看似被拒心有不甘，实则情绪大好。他当然知道圣主不会同意自己的贪婪恳求，甚至没有后面这些话都不会同意把拉弥交给他。这就是他的套路。尽管最好的结果仍是二者皆备，但只有拉弥也很满足了。
“喂我说……你们两个，会不会太自说自话了。”
奇斯挣扎着爬起，四肢持续处于微颤状态。从这点可以看出他的体力尚且没有恢复到满值，即使这样依旧强撑站立——
“是信念，在作怪吗——”
圣主收起准备施放空间魔法的手。微微挑起的眉头，代表兴致的蔓延。
“萨克领主，本座问你，她对你很重要吗？”
好熟悉的情景。听到圣主这句问话的奇斯下意识感到亲切，是因为过去用这双眼睛无数次看到过相同的剧情，只是现在主角变成他了。
那么，拉弥对他来说重要吗。这似乎不太好回答。换做今天以前的答案是重要的，不管从身份还是长时间的陪伴来说，都毋庸置疑是他睁眼看世界以后第一个被认为重要的，可以称为同伴的人。
但在得知一切的此刻，尽管大脑十分清楚拉弥并非加害者，也不是依靠自身意志假扮反奴联盟进行欺骗，奇斯的内心却仍然有受到背叛的感觉。这很别扭，也很不舒服，类比一下就像是小时候在父母那遭受委屈又无处发泄的痛苦与憋闷。
“无论如何，她至少比你们像人。”
“像人？萨克领主这种说法本座倒不明了。你我本就是人灵而非蝼蚁——或者说是人类。而她，本就也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呵……这话怎么说你都不会明白的，准确说这个世界都不会明白。总之，我绝不会让她落到你们手里。”
几个短促的深呼吸后，奇斯终于能稳住身体。也因如此，他的言语变得愈发铿锵有力。
“噗……”
笑声来自于埃多克，是明显没绷住的那种笑法。
“绝不会让她落到你们手里——别逗我笑啊领主大人。难道您的脑回路是跟着被抵消的副作用一起飞走了吗？是我承认您现在还能站立是非常惊人的事，可这样就能把这女的救走了吗？”
魔力值正在渐渐恢复，奇斯能感知到。惊讶，或者说惊喜接踵而至，但现在不是沉溺这种情绪的时候。必须得故技重施，运用言语拖延时间。拖到再次足够施放灵智侵略的魔力就好。这无疑是非常艰难的事，可再难也得去做。
——现在埃多克起头了，是个展开言语拉锯的好时机。
“局面如何我还是看得清楚的，但有些事就是明知不可为也要做。我——”
“请闭嘴吧，领主大人。”
唔！
埃多克的语气忽然变冷。而与这句仿佛从寒冰中提炼出来的话语同时抵达奇斯这里的另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压迫感，促使他不可抗力地四肢伏地——不，压迫感是话语本身携带的。这是第九位阶精神魔法，声压。
“我可不是你那优柔寡断的公爵父亲。呵，虽然不觉得领主大人再次采用言语拖延这种低端的战术，依然能找到扭转局势的机会但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研究这个女的了。”
是吗，言语拉锯不管用了。
狗日的埃多克，真想把这张充满讥笑的脸撕烂剁碎啊！
“操……给我破，给我破啊！”
愤怒到紧咬牙关的奋力挣扎，可单纯依靠力量并不能破除声压的钳制，目前的魔力值也还没有恢复到那种程度。
“圣主大人，那么属下就先告退了。”
埃多克最后冲奇斯嗤笑着一哼，随即转向圣主行微躬礼。
“嗯，去吧。”
得到圣主准许退下的回应后，埃多克以魔力传声示意三名徒弟可以开始解除竞技场的结界了。
拉弥被埃多克拎起。少女单薄娇小的身体就像小鸡般，跟随埃多克的步伐在空中前后荡漾。
“不、不不不不……”
“拉弥……拉弥啊啊啊啊！”
由怒火填满的咆哮响彻上空，再度帮圣主验证那个本已被否认的问题。
“她确实对你很重要。无非你今日的经历，让原本纯粹的感情蒙尘。可无论你的理智再怎样清楚，灵魂的躁动不会有假。”
现在是陈述句式了。
奇斯安静下来，是意识到干吼不能改变现状。就算吼破嗓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被男人越带越远。又或者，是在下意识抗拒圣主所下的结论。
他瞪向圣主，却不是愤怒的瞪视。
“你拼命证明这个是想干嘛？难道我点头承认你会把拉弥还给我吗？”
“不会——但我能帮你保她不死。等到埃多克研究结束，她会活着回到你身边。”
……
这是什么发展。怎么突然间圣主变得像cp粉一样？可一开始坚定要杀拉弥的人就是她啊。
“不相信吗，可现在也只能信——”
话音未落，准确说是后半句话被堵住了。而原因在于圣主忽然站立起来，从见面到现在向来只有从容与戏谑两种表情的脸颊上，终于出现第三种表情——慌乱。
“圣主大人！”
埃多克又回来了。用跑的。并且手上没有拉弥。
他的脸上同样写着慌乱。此外还多出恐惧。
他们似乎都察觉到什么，唯有奇斯仍然被迷雾包裹。
但很快迷雾就被拨开了。
奇斯没有动弹，强烈的失重感却在这个瞬间将他笼罩。
“操！”
埃多克的叫骂，成为奇斯昏迷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