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婚吧。”三十五岁的墨烟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茶几镜面清晰地映射出自己已经不算年轻的面孔。
“...如果已经决定好了,那...什么时候办理由你来定。”
三十五岁的曲艺也坐在沙发上,和墨烟之间隔着茶几,他双手握拳,手肘顶在腿上,身体微微弯曲,看着对面低头的墨烟。
“...那明天你有时间吗?”
“...有。”
“那就明天。”
曲艺隔着茶几看着低头的墨烟,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也不再看向墨烟,眼眸低垂:
“...好。”
他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先去洗澡了,你也早点休息,今晚我会去书房睡。”
曲艺站起身,快步往澡间走去。
“你...就不好奇我要离婚的理由吗。”
墨烟依然没有抬头,只是在曲艺经过身边时,低声问了一句,说是疑问,但语气却显得较为肯定。
曲艺没有回头,没有回答,只是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向澡间快步走去,像是身后有鬼怪追着跑一样。
偌大的空间中,回应墨烟的就只有澡间关门的声音。
听着澡间的水流声,墨烟用手死死捂住自己嘴巴,低头看着有些模糊的桌面。
十九岁错误开启的感情,二十三岁失而复得的家,这一切都在三十五岁全部结束。
......
等曲艺洗完澡出来,墨烟已经不在客厅,他走到这个屋子里唯一紧闭着的房门前,那是他们曾经温存的房间。
他将手抬起做出敲门的动作,但始终没有敲下去,只是将手悬在空中,宛如雕塑一般维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对不起。”
曲艺终究是没有敲响门,只是微微叹息后,对着面前紧闭着的“门”,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他以为面前的门是锁着的,而门只是关着的,只要往下按一下把手,门就会打开,可曲艺没有。
门外面的人不知,门里面的人不说。
......
“你起来了,刚好饭已经好了,快洗漱一下,来吃饭吧。”
墨烟打开房门,就看到曲艺一如往常在休息日里一样做早饭,催她洗漱吃饭。
“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或许是早起脑子不太清楚,她问出了这句话。
“...我已经跟公司请好假了,今天我们...不是要去办事情吗?”
“好吧,看来是我睡迷糊了。”
墨烟低下头失笑了一声,摇了摇脑袋,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餐桌忙活的背影,随后收回视线,转身就去洗漱了。
“你们公司有事找你?”
“没有,只是一些小事。”
墨烟点了点头,没有回话,只是专心致志地消灭她面前的早餐,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格外地能吃。
不知道是因为曲艺的手艺更好了,还是自己起床比较饿呢?
不过,这次的早饭时间比以往都要漫长一些。
......
今天天气不算太好,下着细细的雨,还伴随着薄薄的雾气,这让开车的曲艺开地格外谨慎。
墨烟坐在副驾驶上,听着车里播放的音乐《指纹》,她偏过头没有去看曲艺而是看向车窗外。
“我们抓紧了所谓的人生
追逐爱恨交换灵魂
选择自己满意的身份
我何苦又问你是否认真
...”
她将头转了过来,看着正在专心开车的曲艺,没有说话,只是伴随着音乐就这么静静地注视他。
“怎么了?”
“没有,车里的音乐是你最近才下的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
“也不算最近吧,毕竟已经在车里播放有一个月了吧。”
听着曲艺的回答,墨烟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她才从嘴角扯出些许弧度:
“是吗,我都没怎么注意过。”
“...毕竟才一个月,再说车里也不止这一个歌”
曲艺瞄了一直注视着他的墨烟,
“你要不休息一下,感觉你很不舒服的样子,等到了地方就叫你起来怎么样?”
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爱过几番恨过几轮
越仔细越疼
等了多久忍过青春
却憎恨别人奋不顾身”
这是歌曲的终末,也是他们的终末。
......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终末’?”
面对十四岁墨烟的问题,四十岁的墨烟面容平静地,缓慢地说出:
“因为我们出车祸了,就像我父母那次一样,我活了下来,是因为他在那一刻挡在我面前,被碎掉的玻璃扎进身体各个部位,包括心脏,所以他瞬间就没有了气息,幸好那天还下着雨...后面的事情我就像梦游一样完成所有事情以至于现在都记不太清了。”
“...那他有留下什么吗?”
“有,是他在我提出离婚那一晚写的信,不过信没有完成,只有三页...”
......
他遗留的信不算很长,只有短短三页,上面写满了字。
包裹着纱布的墨烟,坐在他曾坐过的椅子上,看着他写下来的信,第一页和第二页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些对于她的叮嘱,比如饭要好好吃,他把药放在了哪里,并且在药上写了该怎么去吃,药效是什么之类的话
“真是的,我又不是看不懂字。”
而第三页只有寥寥数语:
“阿烟,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可和你在一起,我就会感到高兴,在你悲伤市,我也会悲伤,甚至还伴随着细细的疼痛感。我想了解你的一切,想和你一块走下去,这应该称之为爱吗? 我不知道,所以阿烟,在离开我后请找一个懂得爱的人和你一起走下去,这些年谢谢你可以在我身边,那么再见了,阿烟....”
信就到此为止。
......
“这不是已经写完了吗?”
“可后面还有省略号,他一定是没写完!”
这是四十岁的墨烟第一次这么激动。
“...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我看你手里有没有拿是什么东西?”
“我只是记得,仅此而已。”
四十岁的墨烟重新回归了平静:
十四岁的墨烟还想问什么,可她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在逐渐消失,伸出手指着镜子里的自己消失的部分:
“喂,你在消失欸,你没感觉到吗?”
“感觉到了,然后呢?”
十四岁的墨烟说不出话来,她想要挽留这个自己,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沉默地看着她。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我许下的愿望是什么了!”
“是什么?”
“希望我可以再见到他们。”
四十岁的墨烟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十四岁的墨烟脑袋里多了些许记忆,那是四十岁墨烟之前跟她的说得那些事。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这是四十岁墨烟在某本书上看过的一句话,现在被十四岁的墨烟也知道了,她看向已经空无一物的镜子,露出疲惫的笑容,便倒在了床上,昏睡过去。
“未来“已不存在,“现在”混杂“未来”。
......
“我叫墨烟,很高兴认识你。”
“啊,我...我叫曲艺,也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旧故事的结尾,是新故事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