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得真的很突然。
“唔哇”
“呀……”
午休时间。赵阳的喊叫声和沈静舒短促的尖叫声在教室门口回响。
赵阳和包括我在内的几位固玩一起在食堂吃过午饭之后，去洗手间的他和大家分头行动，然后一个人回到了教室。
而沈静舒大概也要去洗手间，又或者有图书委员的工作什么的，所以她正准备走出教室。
总而言之，两个人在教室门口迎面撞上了。
赵阳体格很好，身体也很结实，所以就算被娇小的沈静舒撞到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相反，体格相差悬殊的沈静舒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向后倒下摔了个屁股蹲。
在狭小的校内撞在一起是常有的事情，一般来说互相说声“对不起”也就翻篇了。
但不幸的是，沈静舒撞到的人是赵阳。
更不幸的是，沈静舒拿在手里的一本书掉在了赵阳面前。
“这什么？”
赵阳像捡脏抹布似的，捡起了那本古旧破损的书。
先一步回到教室和顾曼语还有姜雨闲聊着的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好脏的书啊。我看看，《沙漠之月》？”
沈静舒猛然睁大了眼睛。
“这什么炫酷标题。是那个吗？高意识系的那种？”
赵阳轻蔑地哼了一声。
下个瞬间。
“还我！！”
仿佛怒发冲冠一般的声音回荡整个教室。
土气、阴暗、毫无存在感的书呆子女生。独自孤立于教室之中的众人，始终沉默寡言的少女从内心深处涌出的尖叫声，让整个教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
“刚才那是，沈静舒同学对吧？”
“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话……”
“话说她为什么生气了？”
骚动蔓延开来。
教室里的每个人似乎都不明白沈静舒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但是我明白。
他深切地明白沈静舒会如此激动的缘由。
——我想，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我都会一直思考这本书的内容的。
我脑海里浮现出沈静舒这样说着，爱怜地抚摸着破旧封面时的样子。
被她称之为名著的，让她喜爱到会一遍又一遍反复阅读的珍贵之作——《沙漠之月》。
如此重要的书被人抢走，还被说是【脏书】。
这就足以理解沈静舒烈火般愤怒的根源了。
而赵阳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班上最不起眼的女生呵斥，他愣了一会儿，显得有些茫然。
沈静舒趁机站起来，从赵阳手中夺回了书。
然后就像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一样，把书抱在胸前瞪着赵阳。
“诶，什么情况？”
“………………”
因无法理解状况而东张西望的曼语，和无言地静观事态发展的姜雨。
（沈静舒……）
就在这时，我起身准备走向沈静舒那边。
一想到沈静舒现在的心情，他就坐立难安。
“诶，诶，小杰连你也……什么情况？”
刚站起来的我被曼语这么一叫，自己的思绪瞬间清醒了过来。
作为班级的共识，我和沈静舒之间几乎是没有私人接触的。如果现在走去沈静舒那里的话，肯定会让同学们好奇“为什么？”吧。
（而且，去了能怎么样……？）
难道要保护沈静舒说“你吓到人家了，别这样了”吗？
如果对赵阳采取那种态度，如今的关系就会不可避免地出现裂痕。搞不好的话自己在班级里的地位也会发生改变。
（但是沈静舒……该怎么办……）
“小杰？”
“啊，不……没什么……”
很想帮助沈静舒，但又害怕动摇自己在班上的地位。
在这种矛盾的心理的影响下，最终我没有采取行动，而是含糊其辞地重新坐回椅子上。
“就一本书而已，发什么脾气啊。”
赵阳低沉地对沈静舒这么说道。
如果他在这里被沈静舒指责而不做任何反应的话，就会损害他自己的形象。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赵阳才特意对沈静舒如此凶狠。
“……”
面对赵阳释放出的压力，沈静舒的肩膀猛地一颤。
她垂低下了头，紧闭双唇，害怕地向后退。
“喂喂，突然大吼大叫现在又哑巴了？你神经质啊！”
赵阳确信已经让沈静舒明白了两人地位的差距，便一步步向她逼近。
他的声音和表情显而易见地带着一种蔑视他人的嘲笑。
他嗤笑了一声，然后得意洋洋地宣布道。
“就是这样你才没朋友啊！”
“——”
赵阳说的话让沈静舒感到窒息，她紧紧地捂住了胸口。
我明白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颤抖着的身体看上去莫名地寂寞。
这时，教室里响起了窃笑声。
然后，窃窃私语声夹杂着明显的嘲笑声从教室之中响起。
被大家投以异样目光、被倒闲话的沈静舒看上去非常痛苦。
“喂……”
沈静舒抱着书，冲出了教室。
没有人追上前去。
我动了一动，但也是仅此而已。
到头来，他也只是呆呆地做了个旁观者而已。
留在原地的赵阳咂舌道“那家伙怎么回事？”。
“呀——真是莫名其妙”
赵阳耸了耸肩，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迈开步子，像是在宣布自己没有错。
没有人敢对属于班上顶级阶层的赵阳表达不满。
同学们三言两语地提到刚才那一幕，但很快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一瞬间，教室就恢复了往常的喧嚣。
这简直就象征着沈静舒在班里的存在感。
“哦，久等了！”
赵阳回到我等人所在的座位，笑着挥了挥手。
“赵阳，你好慢啊。不过刚才好像很不得了啊？”
玩着手机的曼语这么说道。
“呀——就是说啊”
赵阳重重地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平时完全不说话的家伙突然对我发脾气，还瞪着我，真是莫名其妙啊”
“她的声音很大呢。感觉有些意外”
“没错。那种女的就是典型的脑袋有包，脑袋有包”
（——不对）
我在心里极力否认。
回想起这一个月来与沈静舒接触的日子。
沈静舒绝不是脑子有问题的女生。
相反，她的价值观非常正常，她只是个非常喜欢书的，普普通通的……。
（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俊杰你也这么觉得吧？”
赵阳向我征求同意，而我的心里涌起了一种翻江倒海的感觉。
自己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咯咯笑着点点头了。
“俊杰？”
“……我不那么认为”
等回过神来，回答就已经说出口了。
姜雨一脸意外地看着我。
“诶？”
没想到会被否定的赵阳诧异地叫了起来。
（冷静冷静……）
我压抑着燃烧在心中的感情。
他谨慎地选择言辞开口说话，因为在表面上他和沈静舒始终没有过接触。
“沈静舒同学她一直在读书……大概那本书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是你看不起那本书，才会让沈静舒同学生气的。……虽然只是我的想象而已”
这么说的我语气中带有些许的责备，像是在说你真的有点过分了。
我有些不安，害怕这样说了的话会引起赵阳的反感。
虽然他竭尽全力装出平静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是冷汗直流，心脏也扑通扑通直跳。
但是，也可以乐观地认为没问题。
我的地位虽然低于赵阳，但也没到压倒性的程度。
除非发生什么大事，赵阳应该是不希望和我发生冲突的。
这样的想法是正确的。
“呀——但是啊，是对方先发火的……”
这么说的赵阳就像是做了恶作剧然后被警告的孩子在顶嘴似的。
但我说的话确实合情合理，赵阳也没法切实的进行反驳。
“嗯——不过确实，我也觉得是做得有些过了——”
曼语苦笑着说道。这是意想不到的支援。大概是因为她也是不喜欢争执和对人施以恶意的类型，所以才会抱有和我相似的想法吧。
“干嘛啊，曼语你也站李俊杰那边啊——”
“呀——并不是作为同伴，而是作为同性吧？沈静舒同学她大概很不擅长和男生说话，我觉得她都被赵阳你吓到了，肯定是非常害怕的。而且沈静舒同学她离开教室的时候，好像都在哭了”
“诶，真的？”
（真的么……）
赵阳的声音和我的心声同时响起。
“只是好像啊？我虽然一直在玩手机但是视力很好的~。感谢神明！”
虽然曼语明朗的声音缓和了气氛，但我还是感到一阵揪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