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干枯的沙漠进发,是否能找到如传说中的克莱因蓝彼岸花花园?路途中的必需品,是记住,还是遗忘?
一个旅人就这样启程了,不为某个目的地,不为归乡,只是为了这样的念想。
逢人便打听,自己也在沙漠兜兜转转,后来,她还是没有找到它。这让她很失落。
而只有黎明时分的鸟儿知道,“哦,她是依靠这样活下去的。“
原本应该是这样。可现在,旅人从沙漠离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坐上的出租车正在窗子上放映着倒退的街景,令我的脑袋不由自主地跑起走马灯。许尧头发有些花白,这些年却没怎么变,依旧不着调。此刻他正坐在前面,不知道用了什么诀窍,让司机师傅的话匣子大开,两人吵吵嚷嚷。陆娜陪着我,双手紧紧攥在我的双手上。
“热吗?”Luna示意我把外套的纽扣解开,另一只手搭在车窗键上。
我摇摇头。
“梦一样。”
不知我是想自言自语,还是真的想和Luna发表我此时的看法。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都讲着熟悉的语音语调,不用仔细辨认就能漫进耳朵里。伴随不断下降的车窗,天空艳阳高照,映着明亮的光的车流间荡漾着一片缤纷的色彩,这空灵的色彩逐渐有了形体,有了声音,有了味道,填充着我脑海中荒芜的地平线,好像一艘大船向我驶来,不,是我自己靠了岸。
泪水夺眶而出。我想开门出去,向所有的人问好,举着双手大喊我回来了。这种熟悉感是怎么回事?像是被冻结了那些时光的冰开始消融,记忆如纸船一般顺着河流的支脉鼓起小小的风帆。我似乎一下子想通了所有的路,想起那些日子里我还没来得及熟稔于心的快乐与忧愁,想起遥远过去的某个中午,我想吃什么。就像我从未离开。
是近乡情怯吗?我紧紧握住Luna的手。
“Suzy, 你在哭?”
“嗯。”张口的一瞬,才知道喉咙里酸痛得只够发出几个沙哑的音节。眼泪落在手背上,很快模糊眼框。
一直患得患失的心情,不知为何得到了突然的释放。我现在只觉得无比畅快,畅快得轻盈,畅快得酸楚,但此时的内心已经装不下再多东西,只是任由故国的风吹进我千疮百孔而干瘪的心,漏出代替本应从我口中发出的嘶鸣。
Luna替我擦着眼泪,明知会有些痒,她还是把头往我的颈窝里蹭。
“早就和你说过,你的故乡很漂亮,你还不信。”
每次Luna向我问起我的故乡,我都会缄口不言,其实我是不敢去回忆,怕晚上做梦再梦到这些地方,和那些人和事。估计这是Luna这种错觉的来源吧。当然,是没话找话也说不定。
“你看,这边是广州塔,这可是广东的地标之一,不光可以远距离观赏,还可以坐电梯到塔顶,俯瞰城市全貌,等有机会了,我带你晚上到塔顶,一定特别好看。除了这里,还有太古仓,海珠湖公园,十香园,都是很有名的地方,离我们最近的是……”她拿出手机翻出地图,干练地上下拨弄着给我看。
沿途的风景,仿佛顺着陆娜的指尖,绽开一片又一片熟悉而陌生的幻象。
“好啦陆娜。其实你说的这些地方,本地人不怎么去的。
“最吸引我的,反而是那些小地方。比如家附近的公园,和家门口的那条街道。”
“很美吗?”
“嗯,很美。至少在我眼里是。”
“你喜欢这些地方吗?”
“喜欢啊。”
“想念这些地方吗?”
“嗯。”
“所以,你已经不生气了?”陆娜狡黠地笑着。
生气?
是啊,从他们硬拉我上飞机,到拉我下飞机,四只手把我塞进出租车里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生气。
“可以解释一下吗?你们突然硬拉着我回国,到底是为什么?”
“咳,我来说吧。其实是这样,陆娜来中国做社会实践需要个法定监护人陪同,所以……”
“Luna已经18岁了,不是已经到法定成年年龄了吗?”
“哇,你个当姐姐的,不用那么狠心吧。
“我直说吧,这是聆花的规定。”
聆花。
其实,提问前心里已经或多或少浮现了这两个字,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的肩膀还是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聆花女子高中,我的母校,它曾是十二年前,承载了我最多欢快与幸福的地方,却也是我这十二年来最怕回忆起的地方。尤其是,那里的某人。我害怕对上她的眼睛,光是脑海中的就让我心惊胆战,更别提真正的。在相当长,直到现在的时间里,她的那双眼睛的作用是让我明白自己在苟且偷生。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你的幸福,Suzy。”
“幸福?为什么要多管这些?Luna, 你能明白吗,我,已经没有资格见她了……带我回去。”
“……”
“别这么说,Suzy.”
“当年,我不是已经抛下她了吗?”
“当年的事不愿提,正常,丫头。但是,人不都得向前看吗?过去总要有后续,现在是时候啦。”
“当年打遗产官司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唉,那时候情况太特殊。而且你不是也说想通了吗?
“好好哄哄你姐姐,待会咱们就要开始行动了。”
“嗯。”陆娜替我擦拭眼泪。可我有些恍惚。
行动?
“Luna,你怎么认识许尧的?”
“去年,在聆花交换生之后。我自己调查到他的。”
“仗义!其实你实话实说也没关系,不算什么事。”
“是梓婳告诉你的?”
“……不,Suzy,她不知道你会回来……”
“淡定,稳住,紫娑啊,听我一句,你们俩也该见面了。哈,是还在怪我吧?当年临走前的事?”
“……无论当年也好,现在也好,我就这么被你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随后,便出现了那一幕:我来到了久违十二年的学校花园,拒绝了等候我十二年的她。
昏黄的苍穹上阳光斑斑驳驳,金色拖动着赤色,赤色又勾连着白色,形成一条流到远方的耀眼的河,耀眼到把整个世界都照得灰暗落寞。是什么时候下雨的呢?淅淅沥沥,是拦不住它们的云彩融化了吗?
我起身,拖着不知呆坐了多久已经麻木的身躯,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8点整。一瞬间的强光把眼睛刺得发痛,总算让我有了些精神。我故意没有开灯,房间里昏暗一片,宛如某个被抛弃的洞口。
原本望着窗外出神的我打开水龙头,随后触电似的缩回手——冷热水的阀门和我平日的习惯刚好反了过来——这里是医务室,是我在Luna任教结束之前,工作的地方——许尧为了让我安顿在聆花,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为我揽的身份。
金属的器具似乎在幽幽地燃烧,牙科椅伏在蓝色纱窗隔开的另一张病床上,像在密谋的豺狼。各种药整齐而琳琅地封装在窗边的柜子里,像是博物馆的展品一样。
本应是空洞漆黑地方,不知何处而来的亮块却以投影的方式光怪陆离地充斥在昏暗中,仿佛以空间切面为幕布层层堆叠的画面帧,我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步子,不断穿过的画面似乎动了起来。
我在大学,学的是医学专业……
在英国的最初几年,我迫切想要某些东西充斥我的大脑。最初是文化课,后来是医学。我害怕,一旦空下来,眼前浮现的身影,脑中交织的记忆,便又会将我拖进涡旋。
指控我,我是一个罪人。
当年,失去妈妈后,我并不想再留在世上。妈妈曾是我依靠,我的一切。妈妈在的地方才是家。
那时的我心里,梓婳真的是恶魔,如果我没有认识她,如果我没有和她交朋友,如果我不在偶然间了解到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妹,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我开始痛恨梓婳,甚至认为她就是杀死我妈妈的仇人,心里某个念头让我想要报复她。所以,当许尧递给我遗产继承同意书时,我盯着妈妈的手印看了一会,带着满腔怒火毫不犹豫地按下自己的手印,丝毫没有给理智留哪怕一点点时间。我之后上了他的车。可没想到,在车上,我就见到了妈妈。
妈妈一路在和许尧商量着遗产继承的事,我从未见过她那样思维缜密,口齿清晰,如临大敌,仿佛站在解剖台前颤抖着举着一把手术刀。许尧情绪激动,车子轰鸣,我的身体被在一个个弯道上乱甩乱撞。恍惚间,我意识到他们,甚至自己,都变成了陌生人。同时,我也如梦初醒般意识到,我背叛了她。
从失去妈妈开始持续了一周多的彻骨的痛,和对梓婳的憎恨,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我如梦初醒,梓婳,那是一个心灵多么纯洁无瑕,美好到让人心疼的女孩子。我还记得她当初害怕我和她做朋友,怕我被她母亲认为是“别有用心接近她的人”而伤害我。而我当时则调侃她,如果我就是别有用心接近她的怎么办?可如今,回首我犯下的过错,我似乎和别有用心地接近她的人也什么没两样……
夺走她家庭和睦的人是我,
亲手将她的家产侵吞的是我,
敲骨吸髓后背叛她的,也是我……
我曾经趁还在广州的时候,偷偷几次把日记塞进梓婳的书包里。我不知道许尧会怎么向梓婳解释我的离去,所以寄希望于这些日记让她明白这是真的我。就在即将和她解释真相并道歉的时候,我传日记的事情被许尧发现。或许,我的真相和道歉最终没能传达到她那边吧。
之后,我被拽上了飞机,目的地就是英国。
接下来发生的事,多到填满每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却又少到一两句话就能讲完。在痛苦中麻木,在一次一次的寻死中被救下。许尧说梓婳也是一样。我好奇,自己是因为愧疚,因为觉得只有死亡才能些许偿还她,她是因为什么呢?
妈妈对我说,当时梓婳母亲的手段很强硬,继续留在国内,恐怕会有生命危险。而让我们拿到一部分遗产,这是爸爸的遗愿。
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好不好。
我只知道,对于我来说,这笔财富,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偷。而与这偷盗与生俱来的背叛,则让我觉得自己再也不值得被爱。
我没有对母亲说过这些,因为我知道她解决不了这个难题,说出来除了伤她的心,没有任何作用。
在迷茫与困顿中,在心里曾经的爱人的目光中,我意识到自己似乎迷路了,和自己走散了。于是,从那之后,我索性便认为自己早就死在了故乡的那间小屋里。
我花了好长时间和母亲和解,又遇到了Luna一家。之后,才勉强能够接受自己的生活。
回顾起高中时的生活,那真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时光。不知什么时候起,我意识到我真的变了,真的不再是过去的紫娑了,至少失去了某些东西。比如,过往敢爱敢恨的勇气。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我先是打开灯,随后打开门,是一位偏亚麻色长发的女性,灯光下,她长发倾泻着柔和的光晕,眉眼之间很熟悉。
“紫娑?”
“晴唯?”我怔住了,“是晴唯吗?……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遇见你。”
“我也是!我今天下午在观众席一看,就猜是你!没想到!没想到是真的!”她激动地像是要跳起来,双手按上我的肩,“你留了长发啊,真好看。”
我默默地把手搭在她手腕上,她松开了捧住我的手。
“今天梓婳真是吓死我了。中午还好好的,刚才上台一下就昏过去了。
“学校里的校医有事来不了,还好有你。”她看向梓婳输液的手背。
“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晴唯知道今天是我伤了梓婳的心,她会怎么想?
“你不知道,梓婳一直都盼着见到你。当初我们还以为你……你出了什么事,梓婳坚持到处调查你的踪迹。后来我们各奔东西,不过又很巧合地在聆花相遇。那时候开始,梓婳当了聆花的校长,她还在找你。现在,我才知道,梓婳是对的。真了不起……她为了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是啊。没想到,她当了校长……”
没想到,曾经分开的另一半,化作十二年的锋芒,在分别之地作为守护者孤独地守望。
“她最近才刚知道你的讯息,不过为了你的安全,她没有贸然联系你。怕董事长,哦,就是她的母亲,对你不利。她总是说,再等等,她就能脱离她母亲的掌控了。”
“啊,紫娑你别为了这个有压力。还没吃饭吧?”她把刚才就捧着的两个餐盒放在桌上。
“我知道在医务室吃东西不好。不过也没什么人,趁热吃了吧。喏,你和梓婳的份都带了。”
“对不起。你们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还没有做好和你们再次见面的准备。”
“没事的。”晴唯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和她的话一样柔和熨帖。“这十二年发生的事一定很多,当初你的离开可能背后也很复杂,在你想说之前,我不会贸然打听。不过,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想拜托你。”
“嗯?”
“让我抱一下吧。”
她突然向我扑过来,好在力道很有分寸,只是刚刚好埋在我怀里。柔软而顺滑的亚麻色头发在白色的灯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晕,加上她微凉的肌肤,让我被烧灼的心稍微好受了些。
明明是她在请求,却反而像是送给我的礼物。我真不知道,当初的那个活泼,有些风风火火的班长大人变成了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加个微信吧,有什么事就找我,我随时都在。”
我迟疑了一下,拿出手机扫了她的二维码。
“本来想等着梓婳能不能醒来,再和你们一起聊聊的。看来今天不成了,我表妹还在家等着我。紫娑你什么时候走?”
“我想等她醒来。”
“好,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她开了门,晃了晃手机,“那我先走啦,改天一起聚。”
晴唯走了,轻盈得像是一抹流光。
我转过头,看看病榻上的梓婳,叹了口气。
这便是萦绕我十二年心扉的那个人。后来才听许尧说,在追寻我的路上,她坚持了十二年。十二年的锋芒,多么熠熠生辉,可也戏谑,因为她为的是我这样一个罪人,而这罪人又让她折戟沉沙。
“梓婳快不行了。”
到聆花前许尧这么对我说。可与她见面时她很正常,我只当又是骗我的话。
而现在,我看着她在病榻上消瘦的容颜。
原本下午在花园里遇见时,我有些不敢相信她的外貌竟然变得这么大,不过,将她此时英俊的面容放进我的回忆和梦境中细细比对,我确信脑海中的每一幅图景都认出了她。
回想起从前,也有过自己把梓婳送进医务室的时候。那也是一个晚上,她低血糖倒在了教室,我把她送到医务室,陪她在房间里打完了那瓶葡萄糖。
从医务室往外走的那段路上,她说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如今,人奇迹般地重聚在故地,可感情,还能同当年一样吗?
看着她耳边的克莱因蓝耳坠,我感叹我们记挂对方的方式的如此相似,苦笑着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吊坠。
一番思想斗争后,我俯下身,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这样的资格,只是我的一些肮脏的私心罢了。隔了十二年,萦绕在心里十余载的人再次重逢,如果不是不得不拒绝她,我多希望今天的开场不是那样,多希望当年的事没发生,多希望我没有变过……我的眼眶模糊了。
其实压在心底的好多话,都好想对她说。好想知道这十二年来,她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因为怕她醒了发觉到我刚才的举动,我又心虚地帮她把枕头往脑后的位置挪了挪,盖好被子。
外面的灯火亮了起来,棱角细碎地绽开在对面教学楼的一排排窗户上,像无根的思念。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幽幽的声音传来。
我吓了一跳,回过头,梓婳已经醒来,颤巍巍地坐起来,喘着气。
“梓婳,你醒啦。”我赶紧扶住她,把她的身子靠在床头。
“对不起……什么?” 她眼角带着泪痕,在床上低着头,像刚从什么地方挣扎出来似的,沉默着。
“梓婳你先别着急,别的事……过会再说。先喝点东西。”
我从晴唯送来的吃的里面拿出塑料汤碗盛着的粥,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
她忽然伸手推开了勺子,勺子里的汤撒到了我的衣服和她的被子上。
她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其他什么都没有说。
“……”
我意识到气氛可能不太对。她是在生我的气?
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但,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饭在桌子上。”我也识趣地不再和她说话,把脸侧到一边。
但她下面的举动出乎了我的预料。
她竟然一把扯掉了手上的针头和胶布。
“梓婳!你干什么!
“就算生气,也要有个度啊!”
扯掉胶布后,她的手还在流血。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她抬头平静地对我说。
“……葡萄糖。”
她抬头看了看输液的罐子,总算是没有甩开我捉住她的手,和我迅速从柜子里拿出来给她止血的棉球。
“你是谁?”
“……”我一顿,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境地,“你不认得我了?”
她今天下午,明明是认出了来了啊。
“时间?地点?”
或许就是在生我的气吧?觉得我今天下午太无情了?确实,我们没必要再认识了,她能这么想是最好的。随着她的血渐渐被止住,我的情绪也平稳了一些。不论如何,在搞清楚她的目的之前,我打算冷淡应对,
“8点16分。
“梓婳,我可以理解你的心痛。这十二年来,你肯定不容易。但我不会道歉的,以后,我们就各……”
她用一种近乎白眼的眼神看我。
接着,她站起身,环视了周围好一会。
“不是问几点,我是问今年是几几年?”
“啊?”
眼前的梓婳看起来很严肃。
“2018年。”
“你是外面的人。”她脱口而出。
还没等我反应这个词的含义,她立刻站了起来,迅速朝大门走去。
“梓婳!你干什么?你现在这样要去哪?”
我没能拉住她,她顺利地打开了大门。一个白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
Luna。
来不及想Luna为何出现在这,我只觉得真是雪中送炭,“Luna,帮我拦住她!”
“现在什么时间?”梓婳问了Luna同样的问题。
陆娜镇定得出乎意料,用一种从容的漫不经心打量着梓婳,两人贴得很近,我看不到Luna的表情。
“2005年6月17日。”
“谢谢。”
“……”我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
“Luna,你……你怎么也跟她胡闹?”我赶紧拉住梓婳,“梓婳,我们没空陪你玩!”
“你是母亲派来的吗?”她扯下我拽住她的手,凛然地对我说。
“……梓婳,今天下午我们见过面的,在花园里。你忘了吗?晚上大概6点钟,你在演讲的时候突然晕倒了,我把你送来了医务室。你刚醒来不久,还有点迷糊。你这个样子就别出去了,再在床上躺一会,把饭吃了……”
“谢谢你的关心,如果你是我母亲派来监视我的,那你就是我见到的最温柔的一个。”她冲我笑了一下,转过身,就要往外走。
我赶紧拉住她。“我怎么搞不懂?难不成你穿越了?”
“呼……嗯,你可以这么理解。”她看我的神色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疲惫。
这是装病吗?在演穿越的戏码?梓婳,因为自尊心受挫,想要找回一些主动权,选择了这么幼稚的方式?
“呵,好。”不就是装病吗?
“那好,现在是2018年。”我掏出手机把年份摆在她面前,“你是这所学校的……校长……秘书,你平时很忙,你……找过5个对象……”她就那样不咸不淡地听着,没有露出任何不可思议,或者恼怒的情绪,几乎让我有些编不下去。
“至于我们两个,是陌生人,完全,自始至终,就没有一点关系。嗯,就是这样,相信我吧。”
“容我拒绝。”
“……梓婳,你还要继续装吗?”
“感谢你代表这个时空所做的挽留。
“但穿越不同时空,同时又被禁锢在有限的那几个时间节点的我,是不能也无法一直留在这的。而且,我的时间很宝贵,有必须完成的事要做。
“至于我的身份,我的经历,很抱歉,我已经听不同时空里无数人编过无数版本,我很难再有兴趣了。”
她说这些时一丝不苟,维持着凛然的态度,接着看了看衣架,从上面取下了我的外套,套在身上就准备出门。
我心头梗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事情确实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她最终还是在我恍惚之际走到门口,Luna竟然侧身为她让开了道路。
“梓婳!”我也冲了出去。
只见梓婳出了门还没走两步,就脚下一软昏了过去,随后被Luna接住。
“……”
我出了一口气,不知是该放松还是该更加紧张,今晚发生的捉摸不透的事太多了……
“Suzy……”
“Luna,你也太乱来了!你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刚才不拦住她?”
Luna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两秒钟,叹了口气。
“Suzy, 现在时间紧迫,一会再和你说。”
“等会,我还有个事想问,现在……到底几年几月?”
“18年。走吧,把梓婳校长送下楼,许尧的车,就在楼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