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梓婳视角】

作者:温酒醉心透 更新时间:2024/8/31 12:14:34 字数:3448

极度困顿之余,我做了个梦。

其实,我是真的养过猫的。

曾经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心像被洗过一样干净,母亲很和蔼。我坐在家里的车上,从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看着自己正缓缓驶离一栋高大的白色建筑。过去的事情记不得了,但总归还是开心的。之后,我被母亲叮嘱待在家里.母亲经常不回家,而我哪也不被允许去。寂寞之余,我养了一只小猫。猫粮,猫砂,疫苗……我在网上一项一项地找,和外面的接触也越来越多了。下次母亲回来,要和她分享这一切,我想。

几天后,母亲回来了,她只把视线冷冷地抛向它一眼。

又过了几天,小猫生病了。我把奄奄一息的它抱到母亲面前,哭着央求她救救它。母亲没有选择救治。只是盯着它一会,说“我看已经救不活了,再好转恐怕也只是回光返照”,随后转身回屋。我现在都还记得她离去的背影。后来,小猫在吃了两粒猫粮,喝了一些水后离开了。

那个瞬间,心里什么东西破碎了,露出了原本的疮痍。我回忆起好多以往的经历,包括这个女人做过的许多事。久违的恨意,也重新生根发芽。

……

“是你让我看见干枯沙漠开出花一朵……”

“是你让我想要每天为你写一首情歌……”

“用最浪漫的副歌……”

“你也轻轻的附和……”

“眼神坚定着我们的选择……”

“是你让我的世界从那刻变成粉红色……”

“是你让我的生活从此都只要你配合……”

“爱要精心来雕刻……”

“我是米开朗基罗……”

“用心刻画最幸福的风格……”

黑露烘焙坊里很热闹。

眠雪正拿着勺子比划着舞台上千寻被裙子绊倒的突发事故,紧接着讲了自己当时怎样把她接住,顺势把台词圆回来。班上出演舞台剧的学生全来了,陆娜正站起来给她们发饮料。

随着讲述,其他人发出或惊喜或起哄的声音,随后一致推着脸颊绯红的二人唱首《有点甜》。

可这些,都与我没有关系,我只觉得吵闹。哪怕她们的确邀请我来,我也只是悄悄抹掉眼角的泪,假装打电话走到厨房后台看街景。

下意识翻开天气预报,视线划过一排“雨”的图样,向着回忆延伸。我闭上眼睛,任由想象中的雨水和乌云将过去的日子淋湿,将所有的美好瞬间都变成单调的黑白。

繁华的街市昼夜不眠地矗立着,喧嚣化作车流向前探照。月亮不见了。七零八落的路灯把黑夜烫出几个大洞,光斑碎块打上楼房的窗,像是垂泪一样。在恍惚中,城市漫反射的表面化作音轨,属于它的歌听起来会怎样?无论如何,大概是和我无关的吧。树叶染上霓虹,像是因某种病变引起的失调。远处的天空黑蒙蒙的,只剩影子的树木仿佛呼吸着泥土,扎根在天上。

在我此时的感觉里,它们比我要自由多了。

手指划出一封封英国学校的邮件——某些事发生了,让它们不约而同选择拒绝合作。它们没有提原因,我也没有心情猜。

现在,这件事已没有意义。毕竟,她离开了。

感觉自己正在无声地破碎,消解。唯有胸口处无法忽视的窒息感和阵痛在提醒我自己还存在。

或许,我的生活就该是无尽的失败与挫折吧……

大学毕业后,那个女人要求我留在她身边做事。一无所有的我一点点从最基础的事情做起,家务,英文,编程,各种证件的办理,各种办公软件,研究报告,学术期刊,专题论文集,案例研究,政策简报,综述文章,证券,投资,理财,股票……我什么都看过,也什么地方都跑过。但为了脱离掌控,挣扎出来,我深知这还不够,于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我也拼尽全力。

也是一个晚上,我从面试失败的公司出来,为了躲雨,不得已上了和自己家反方向的公交车。既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到哪里,我只是死死地把被淋湿的电脑包护在胸前。雨水在外面席卷街道,眼前一片模糊,直到用手擦拭才知道,那其中有一半多是我的泪水。

晚上一两点睡,早晨六点依旧去工作的日子,我坚持了四年。某一天,工作终于有了眉目,我深夜才回到家。一边煮东西,一边在灶台边上打瞌睡,火苗爬上了我的长发。

买下白露烘焙坊,考取西点师资格证,也并非心血来潮或者单纯为了念旧,而是第一次创业失败后极度心灰意冷,无谓地做着些什么的同时,消极地为自己留的后路。

咬着牙,聚沙成塔。从零开始,积累经验,认识许多的人,拥有自己的办公室,创业,组建团队,经营自己的工作室,发展自己的企业,后来又假借帮那个女人敲打某些不安分的势力回到聆花,最终收购这里,彻底从家里独立出来,做到这些事,我花了十二年。

#紫娑曾是拯救我的光。让我明白我以往的生活不是正常的,并给了我勇气。后来又化作我在走钢丝一样的生活中继续下去的希望,尽管总是遇到艰难险阻,因为她,无论多难,我才都没有迷失。

如果当初没有和紫娑的邂逅,后来没有对紫娑日日夜夜的念想,在这些困难面前,我能坚持多久呢?

紫娑回来,真的给了我莫大的惊喜。在此之前我一点也不喜欢回家,那里埋藏着我破碎的梦,囚牢的气息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散不开。于我而言,它只是我回来聆花担任校长后的权宜之计。

是紫娑在墙上挂的相片,默默做好的热腾腾的饭菜,每个促膝长谈的夜晚,才让我又成为了有家的人,而不仅仅是守着那片废墟。

但现在,都结束了。

连当初遇到紫娑的经历,回想起来都只像是梦一样。仔细想想,我人生的轨迹就像是不可见天日的影子,一旦想要认真照一照都有什么,一切就都消散了。

那天深夜,我从学校飞奔回公园,去找紫娑的克莱因蓝彼岸花吊坠,可怎么都找不到——

打开手机,眼睁睁看着手机记录的步数单位从万重新变回0。

是在嘲笑我吗?

这一个多月,这十二年,我所做的所有努力……

原以为能再度找回她,保护她,给出自己的爱,但我低估了自己的渺小。——就像是曾经弄丢了玻璃球一样,但不同的是,这次也再没有她来了。

回过神来时,她们已经站起身来,互相说着“路上小心”“长假去哪”。门上的风铃响了一阵后,我才让目光小心翼翼地返回桌面上。

“梓婳校长,她们已经走了。”

我走进已经空荡荡的店内,陆娜一开始就告诉我她有话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刻陆娜身上泛着皎洁而温柔的光。

“梓婳校长,演舞台剧的那天,你好像没有来。”

“是啊,真遗憾。”

我下意识敷衍着这个话头。说实话,无论什么事,都很难让我打起精神了。

“梓婳校长,你还好吗?”

“怎么了?陆娜,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吧,又或许不是直觉。应该发生了什么,对吧?

“毕竟,Suzy没有来。”

不知为什么,陆娜今天一改往日的悠闲(换一个能体现放松,游刃有余的生活方式的词)的形象,变得无比认真,说话单刀直入,像是直直挑弄我心里的伤疤。但不清楚陆娜的询问所指为何的情况下——退一万步讲,即便她知道,我也拿不准她知道多少——我选择了避让。

“她,或许今天有事吧……”

我本想强忍心中的悲伤,但陆娜的眼睛里,似乎有种明白了什么的亮光。

“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说的。”陆娜招手叫来服务生。

“您好,可以来一份酒水菜单嘛?”

“陆娜,你……”

“我已经十八岁了。梓婳校长想喝什么?”

如果可以,我也想找个人倾诉。

但,这种一旦打算开口就涌上来的心碎感,是怎么回事呢?看着她的眼睛,我突然有些胆怯,以及,些许想钻到地缝里的冲动。

甚至,一旦想到她占据了紫娑身边十二年的位置,一些愚蠢的嫉妒就爬上来。

“没事的,陆娜,谢谢你的关心,天很晚了,一会我开车送你吧。”

说着,我起身。

陆娜按住了我的手腕。

“梓婳校长。Suzy她和我提过,你们有个约会……

“舞台剧结束的那天,我就邀请她来今天的庆功宴了。可她和我们大吵了一架……

“Suzy, 是说自己要走了吧?”

一直绷紧的我再也忍不住。

“她为什么要否定我们的一切!

“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眼泪模糊着视线,被竭力遏制的情绪彻底决堤。

“她为什么要走?我不明白……为什么不相信我能保护好她?为什么要扔下克莱因蓝吊坠?为什么要留下那封信……

“说什么一切都源于她,说爱不是自私和占有……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啊……”

陆娜轻轻抚摸我的脸颊,替我擦着眼泪,她的手指也凉凉的,朦胧中,她似乎浑身也在发抖,眼里也闪着泪光。

“她是个笨蛋,是胆小鬼……我,可能也是……”

“陆娜,你和紫娑生活了整整十二年,有些事,你是知道的,对吗?”

我攥住她的手,第一次这样看着救命稻草般对她说话。

陆娜沉默了一会,随后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的事我们的确不该管……

“但是,”

陆娜把书包放在身前打开,翻出了一大堆东西放在桌上。

“这些是我们舞台剧的录像,舞台剧的剧本故事,这个文件是紫娑一个多月来写的患者观察记录,您的日记,还有一张病例单。”

“这些是?”看着一件接一件的逐渐陌生的东西,内心泛起某种不知所措的恐惧。

“你的东西,梓婳校长。我觉得,至少你有权利知道这些。”

“……”

“尽管一时间可能会很难接受,但现在……没有考虑那种事情的余地了。如果既能猜到发生了什么,猜到了还愿意见她,就去找她。否则,我觉得你们还是分开的好。”

我正在心下揣摩陆娜的意思,这时,陆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许尧,正用震耳欲聋的声音:

“不好了!陆娜,你姐姐被梓婳她妈妈抓到了!对了,梓婳那边的状态不好,先别跟你梓婳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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