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坐了一个小时,亲密的谈着话、喝着鸡尾酒。
她也在这里,注视了一个小时。
她从巷口一直跟踪到这个昏暗的酒吧,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把眼前的痛楚当作下酒的点心,一口又一口,一杯又一杯,喝着苦涩的酒,烧得心口越发灼痛。
浆液下肚滚烫,让喉头到骨髓都淹没在火山里,烧成一片。她不在乎身体的抗议啸叫,任由原始本能控制着身体,机械重复动作——拿起、喝下、放下、再倒酒,心火如排山倒海,却也无法消解。
灼烧渐感消失了,随之是昏眩。烈酒的麻木感让灵魂飘飘然,眼看他们要离开酒吧,她想抓住靠背站起身,身体软绵绵如坠云雾,总也使不上劲。
跌跌撞撞一路过去,好像有一只手伸过来扶了她一把,昏昏沉沉的头脑让她分不清那是虚幻还是现实,统统不予理会,固执地跟随他们离开的方向。
天色已黑,却比酒吧更明亮,没有夹杂任何的昏郁,黑得清澈。晚风擦过滚烫的脸,发丝张牙舞爪迷糊了眼前。曝露在冷风中,皮肤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异常灼热死命的扯着神经,直到胃部抽搐,倒腾翻涌的呕吐终于找到出口,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腿早已不听使唤,却执拗朝着家的方向,潜意识无数次告诫它们那里不再是她的家了,它们还是执意地沿着曲线的轨道向前蹒跚。
家就在某条巷子里,家里应该不会有人等着她。家应该还是刚出门的模样,那条新围巾应该还整齐叠放在他的枕头上。棕色恰好与他的肤色相衬,柔软得如同他对她的爱抚,至少当初的确是那样想的,满心欢喜的想象着当他看见时的欣喜。
若不是偶然在巷口发现他们的身影,专程休假一天等着不在身边的人。是的,她欺骗了他,说是今天不会回家,原本出差外地,提前回来准备给他过生日,生日惊喜还有那条偷偷学着编织的围巾。然而,一下子这一切就被否定了。
昏黄的街灯忽暗忽明,把寂寥的影子拉得瘦长,这是个被命运捉弄残喘爬行的可怜虫。就算是个可怜虫,也想抗争,穿过巷子、打开家门、拿出行李、离开他!
看着他满脸愧色说:“对不起,那只是误会。那个女孩只不过是我以前的大学同学,我们只是叙叙旧,只是恰好在我的生日当天。求求你不要这样对待我!真的,我们只是朋友,我们什么也没有做!你要相信我!”
想到这里,她似乎觉着心中的怒气稍微缓和了些。
忽然,一辆小汽车向她呼啸冲去。
她惊慌失措,混沌的神志一下清醒过来,本能快速地躲到道路的一边。那小汽车也倏地拐了一个弯,偏离原先驶去的方向,就像是地狱猛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死缠不放,直直朝向她的命门……
她凌空一越,奇迹般地躲过了可怕的死亡飞车,疲累沉重的感觉也一下子如释重负。
“哦,啊~~我才不要死,不要死!我要回家,要回去,还要听听我的老公怎么跟我解释呢。”
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背对着她,朝车前瞄了一眼,走过去,还伸手摸了摸凹下去的车壳,似乎在确认什么,侧脸模糊不清,掩饰不住的笑意毛骨悚然。
她收起了好奇心,一心想着回家、想回去见见他。
“如果他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吓到吧!一定会抱着我,安慰我的!”
是呢,他是一个温柔的男人。上次的车祸,就把他吓得够呛,擦挂伤痕累累,如果不是他的悉心照顾,也不会恢复得那么快。只是有时候难免有点严苛,她为了某个紧急的重要业务,不顾医生嘱托,提前出院,第一次看见他的骇人怒气。
“你这样不顾身体,想当然出院就出院,你只在乎你的公司,你有在乎过我吗?你这样不珍惜自己,就是不珍惜我对你的爱!”
是呢,他总是忍让她的任性,总是试图理解她的一切。只有他,她才会放心住院期间把公司交与他打理。她一旦病愈回去,他会完好如初交还于她。
“每次帮你打理公司,都让我更能理解你的难处,就让我更疼惜你,我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
“有你陪伴在我的身边就是幸福,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就是幸福的日子。”
甜蜜的回忆点点滴滴,她开始感觉愧疚自己的猜忌。她想亲口告诉他,她有多么的爱他,甚至愿意为他而死。
终于,到了家门口,一楼的书房有灯光。她趴在墙外,悄悄侧耳倾听,见他之前想听听他的声音。就像加班时候出差时候,他都会给她打电话说:
“亲爱的,我只是太想你了,我想在睡前听听的你的声音。”
“亲爱的,无论你在不在我的身边,希望做梦的时候我们都是在一起。”
“天冷了,亲爱的,要注意保暖哦。”
“这么晚了,亲爱的,该休息了。”
幸好,书房的两个人,不是一男一女,隐约听到两个男人的声音。
此时,她的老公正在说话,声音磁性,只是有点漠然。
“怎么样?找到我的妻子了吗?”
“放心,先生,事办成了!”
“你确定?她可不是一个文弱小女子。我真的有点担心,毕竟你曾经失败过一次!”
“确定,先生!你真的是多虑了!一场艳遇,就让她不堪一击,喝得就像一个醉鬼,我这车一撞过去,直接玩完!”
“真的?”
“当然啦!我还专门下车,确认了尸体呢。”
“好,好!来,我们举杯相庆吧,为我们公司的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