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克莱是这样想的,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自我介绍总会是一件既折磨自己又折磨别人的事情。
但克莱还是回应了黑礼服女子要求的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是克莱……”
黑礼服女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个坚韧的名字,她总觉得这个名字会带给她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于是,她开始有针对性地追问:
“‘克拉’,不,‘克莱’,这是你的昵称吧……”
“我想冒昧地再多问一句,你的姓氏呢?”
虽然说克莱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对方的冒昧之情。
但她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回答了一句:
“父姓是帕拉西奥斯……”
黑礼服女子摸了摸额头,叹了口气轻声地说道:
“克莱·帕拉西奥斯,果然是这样吗……”
黑礼服女子换了种目光饶有意味地打量着克莱:
“那,你的母姓,是维瓦斯吗?”
克莱很是惊讶,差点就直接扔下饼干站起身了:
“是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黑礼服女子再次摸了摸额头。
与此同时,当旁边的安赫尔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那种想要偷笑的表情是藏不住的。
但这也并不能怪安赫尔就是了……
克莱的全名,克莱·帕拉西奥斯·维瓦斯,其实,也可以看成是:“黏土·宫殿·万岁”。
也是同样的道理,克莱的爷爷,帕拉西奥斯爵士,他的名字也可以看成是:“宫殿里的侍者”爵士。
但这还不是重点,真正引起了安赫尔的注意力的,其实是克莱的姓氏,“帕拉西奥斯”……
这个姓氏能让安赫尔回想起,她那尚且仅存的、令人发笑的、和王都相关的历史常识。
虽说安赫尔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有点异想天开、这只是凑巧,但她真就追问了克莱这个关键的问题:
“莫非,你难道是托马斯·帕拉西奥斯的女儿吗?”
“如果你和我想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是的……”
安赫尔的那双眼睛顿时瞪大了。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在恐怖游戏世界里,遇到这样一位如此有名的人物的女儿。
安赫尔压根就不可能会忘记掉……
她曾经在历史课上,上课睡觉的光辉岁月……
……
如果说,在克莱穿越前的世界里,不同的老师们却总是会不约而同地使用这两句相同的经典话术:
“你们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
又或者是……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
打打鸡血,这并非是什么应该被深究的问题。
总有那些被它所振奋到人们存在,那么那些人的存在,也就赋予了这些鸡血所存在的意义。
再说了,等毕业了,老师们往往也会补上一句:
“你们!一直都是我……教过的最好的那一届!”
那么,在魔法侧西幻世界的王都,这里的老师们也同样找到了属于他们的专属的经典话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不管是哪里的学生,都总会有累了、倦了、不想听了的时候……
而老师们又经常遇到需要推进教学进度的情况。
于是乎,老师们往往会选择对着学生们这样说:
“你们也都疲惫了……”
“老师们也能理解你们的,毕竟我也是从这个岁数过来的人,都经历过的。”
“所以,现在,让我们一起回顾一下托马斯爵士的知识点,来放松一下吧!”
紧接着,学生们就会一个接一个地笑出声来。
至于这个关于托马斯爵士的知识点是什么呢?
对安赫尔来说,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毕竟,这是她为数不多还没有还给老师的知识:
十五年前……
威利·帕拉西奥斯英年早逝……
帕拉西奥斯爵士寿终正寝……
于是,就有了我们亲爱的托马斯爵士,他继承了帕拉西奥斯家族那能够世袭的爵位。
有一天……
年轻气盛的他,又喝大了……
他好像听见了……
小酒馆里有人正在大声地嚷嚷着:
“国王年迈昏庸,夺了他的鸟位!”
然后,他就带着十多个地痞流-氓冲到了王宫里。
他勒令与他迎面撞上的王宫里的洗衣妇跟他行动:
“我们一起,共创大业!”
地痞流-氓们也附和道:
“共创大业,共创大业!”
洗衣妇们瑟瑟发-抖不敢多言……
王都的骑士城防队马上就知道了这件事:
“居然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到王宫里谋反!”
“这是哪个人传来的假消息,我差点就真信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这是不是假的?是真的?”
这是在自己的脸面上跳舞!
事已至此,必须要出重拳!
一个小队长笑不出来了,他赶紧召集自己的队员。
因为他知道……
“今天,在自己与谋反者之间……”
“至少有一方得掉脑袋了。”
“我得想办法保住自己的脑袋……”
骑士们花了足足三分钟集结并列队……
然后……
他们又花了足足三十秒把以下犯上的托马斯爵士给抓了起来了……
托马斯爵士的妻子,也就是克莱的妈妈。
她发现了,自己的丈夫这酒一喝不复返了,而且,谁都能看出来王都今天突然间就躁动不安了起来。
骑士城防队,那些骑士们似乎全体行动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出事……”
但哪怕她把头皮想破也不可能想到,自己的丈夫,他是去以下犯上、去谋反去了。
不过,反正王都肯定是出事了,那就按照惯例,先去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吧。
总之,骑士们又花了足足三十分钟把托马斯爵士的妻子也给抓了起来……
后来,老国王又找了几个和帕拉西奥斯爵士多少有点交情的老伙计们当审讯员。
审讯员们日以继夜、反反复复地盘问,终于确定,眼前的女子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即使她真的知道点什么,在老国王的授意下,审讯员们得出的结论也只会是她什么都不知道。
同时,在另一批审讯员那友好的大记忆恢复术下,真是太巧了,托马斯爵士同样是什么都不知道。
真要说老国王对于这件事有什么看法的话……
他恐怕才是最无语的那个人……
“自己的老伙计当年拼死把自己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还给自己挡过刀,怎么他的孩子就这么蠢?”
但老国王也没办法了:
“托马斯这浑小子怎么保?他铁定是保不住了。”
“但跟着自己混了几十年的老伙计,他的那些多少带了点关系的后人们能保一个是一个吧。”
“那就,只诛首恶吧。”
原来,帕拉西奥斯爵士与老国王的关系,差不多相当于高配版的焦大和宁国公之间的关系。
于是……
在事情的最后……
这场闹剧,以托马斯爵士与追随他一起冲进王宫的十多个地痞流-氓一起掉了脑袋为结局暂且结束了。
甚至那些王宫的洗衣妇们,由于她们在这件事里从容应对谋反的托马斯爵士,还得到了国王的嘉奖。
而托马斯爵士的妻子,克莱的妈妈……
人们推测,她或许是觉得没脸再在王都待下去了,就独自离开了这个会令她伤心的地方……
当克莱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克莱拿着国王给的补偿金与那位帕拉西奥斯太太一起住在了那座位于黑铁镇的大宅邸里……
……
本来,“托马斯三十秒谋反案”,这只是一件只会在历史课本上被一行带过的单独的搞笑闹剧……
但是,就在这件谋反案发生的五年之后……
一场无聊至极的辩论的发生……
让它彻底地刻在了王都的每个居民的内心深处。
永不磨灭……
而那场辩论则就是……
由“托马斯三十秒谋反学说”与“托马斯三分三十秒谋反学说”两方展开的激烈但无聊的辩论。
那些“托马斯三分三十秒谋反学说”的支持者们:
我们控诉对方提出的“三十秒谋反”的这种说法,这种说法,是对托马斯爵士赤-裸-裸的污蔑。
明明我们的托马斯爵士在王宫里撑了三分三十秒!
只是其中三分钟的时间内,骑士城防队还在集结,但你们怎么能把这三分钟给平白无故地抹去了呢?
而那些“托马斯三十秒谋反学说”的支持者们:
我们表示绝无此事,对方的控诉完全是无稽之谈,你们的说法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你们这才是污蔑。
我们之所以称该事件为“三十秒谋反”恰恰是出自对于托马斯爵士发自内心的尊敬!
托马斯爵士之所以在王宫里特意等待了三分钟,就是为了让骑士城防队能够集结,开展正义的决斗。
“三十秒谋反”的这种说法,是我们向托马斯爵士那耗时足足三十秒的决斗能致以的最高的敬意!
辩论结束了……
但对“托马斯三十秒谋反案”的鞭尸还远没有结束……
在骑士城防队成立的五十周年纪念日上……
骑士们又把这件事情当成功绩大书特书……
结果……
换来的却是王都的居民们的不屑与质疑:
“你们骑士城防队五十年里就抓了个托马斯爵士吗?”
但当骑士城防队打算收回宣传的物料时……
根本来不及了……
总之,因为这群无聊学者的无聊辩论……
以及,骑士城防队无意中的推波助澜……
托马斯爵士与他曾犯下的“托马斯三十秒谋反案”,终于一起抵达了他们本不应该有的那种知名度……
……
回到小山坡上……
安赫尔尚且处于回忆与震惊之中。
而克莱在迷惑……
克莱迷惑的倒不是安赫尔为什么会联想到那件事,而是……
“黑礼服女子为什么能叫出我的全名?”
黑礼服女子与克莱目光对视,黑礼服女子说道:
“我想我只需要向你自我介绍一下,你就能明白了,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不过,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克莱。”
克莱赶紧摆摆手,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尴尬的自我介绍:
“没有了,就这样吧,挺好的……”
说到底,克莱也没有什么能多说的了……
“总不能自曝穿越者身份吧?”
克莱在尽量保持着少说多听的原则。
黑礼服女子若有所思,缓缓道来:
“轮到我自我介绍了……”
“也认识一下吧……”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切洛,切洛·冈萨雷斯。”
听到切洛的介绍,克莱和安赫尔一直都在思考:
“‘切洛’?听上去可能会更像‘希耶洛’一点?”
“不,她说的,果然还是‘切洛’吧……”
克莱还腹诽道:
“这怎么有点像是临时编出来的假名……”
这是克莱的第一感觉……
“与其说这是她的名字,这更像是一个昵称。”
“一般不太会有人给女儿取名字叫‘切洛’的……”
“至少,这并不是一个有多么烂大街的名字。”
“毕竟,这个词一般是爸爸用来称呼女儿的。”
“又或者,情侣之间也有可能会使用这个词。”
安赫尔思考片刻后又向切洛提了一个问题:
“贡萨洛·冈萨雷斯,他是你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并不会让克莱感到突兀……
毕竟安赫尔所提到的人名,就和克莱眼前的切洛所用的是同一个姓氏……
克莱的思考还没有停止:
“只不过,冈萨雷斯这个姓氏可谓是烂大街……”
“如果在黑铁镇上吼一声冈萨雷斯,可能会有十个冈萨雷斯同时回头……”
“还有十个冈萨雷斯会想,‘你是不是在喊我’。”
“就像在广州的街头喊一声老王或者老李一样。”
切洛简短地回答了安赫尔的这个问题:
“那是家父……”
随着切洛的回答,克莱渐渐回想起了点什么……
克莱由此意识到了一件还算是重要的事情:
“王都的那个老国王,他好像就叫贡萨洛来着?”
“这会是个巧合吗?”
安赫尔本想大声地喊出来,但她还是强行忍着,她降低了她声音分贝的大小:
“公主……”
“莫非你是公主?”
克莱心想:
“好吧,你是公主的话,那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又有谁能管你呢?”
“切洛是公主的这件事,基本上是十拿九稳了的了,不然,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她能叫出我的母姓……”
“也难怪,她会说她自我介绍完,我就能明白了,确实是这样……”
假如没有“托马斯三十秒谋反案”的发生,或许,克莱和切洛会提前十五年就在王都认识也说不定。
此刻,安赫尔已经陷入了双重的震惊。
她面前的两人,先不提她们在恐怖游戏里有多少经验,但在西幻世界里,好像都不太一般的样子:
“自己又有大-腿能紧紧抱住了!嘎嘎嘎!”
切洛没管震惊中的安赫尔,她看向克莱并摆出了一副庄严的神色,她又喊了一遍克莱的名字:
“克莱·帕拉西奥斯……”
“啊,怎么了吗?”
切洛做了一个手势,她这是在示意克莱跪下。
克莱多少觉得这是有点奇怪的,但一想到对方是公主,克莱还是想看看切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而且克莱不会忘记,切洛身上,依旧有些疑点。
于是,克莱扑通一下,她双膝跪下。
其实切洛的本意,是想让克莱单膝跪下的。
“算了,这样也不是不行吧……”
切洛这样想着……
在这个时候,切洛本应该抽出她的佩剑,可惜,她现在手头上暂且没有……
切洛不想就这样随意地拿根树枝代替自己的佩剑,于是,她试着把手搭在克莱的肩上。
但如果她不弯下腰的话,就根本够不到克莱……
最后,她只好把手搭在了克莱的头上。
切洛再次开口说道:
“行了,克莱爵士,请起来吧……”
克莱没太搞懂切洛这是在搞什么:
“啊?”
为此,切洛专门向克莱解释了她这么做的原因:
“我只是把你爷爷的名号还给你罢了……”
“反正在恐怖游戏的世界里,我说了算……”
“回到魔法侧之后……”
“你有这个身份,行动也会更方便一点……”
安赫尔突然冒头朝切洛说道:
“我也想要一个!”
切洛打起了马虎眼:
“等副本结束回去之后,我再帮你想想办法吧。”
“你来找我,不,算了,我会去找你的。”
切洛选择了拖字诀,并且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我想我们还需要一个代号……”
“未来的一些场所里,可能会派得上用场。”
安赫尔把切洛称为“面条”。
这是因为安赫尔认为切洛的两条腿就像面条一样。
克莱看着安赫尔那张令她熟悉的脸庞。
克莱把安赫尔称为“胖子”。
毕竟,这是克莱曾经的好朋友、那个喜欢“胖子”路易斯·阿尔韦托·苏亚雷斯、学过他的庆祝动作……
还把苏亚雷斯的绰号当成自己绰号的人的绰号。
但克莱把话说出口后,她立刻就后悔了……
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谁都不是谁的替代品。
克莱也不希望把安赫尔当成另一个人的替代品。
克莱是知道的,“她不是她”……
而且是用“胖子”这个听上去不太好的词作为代号。
但安赫尔只是说着“没事的”。
然后,安赫尔又给了克莱起了一个代号。
双方都不觉得这些代号会有什么冒犯的,甚至说,好像能感觉到彼此间的距离反倒是更进了一点。
克莱不由得在心里感慨道:
“安赫尔,你真是小天使啊!”
……
现在,魔法侧三人惬意的中饭时光也差不多到了该结束的时间了,她们为了节约物资,并没吃太多。
克莱和切洛将注意力放到了村庄上,安赫尔依旧在哨位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地数树。
时间过得很快,她们不知不觉中,又观察了村庄将近一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一点……
这时,切洛又向克莱提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
“如果我们进入村庄内,以及进入到村长的房子后,万一我们被发现了,应该怎么逃离呢?”
克莱能明白,切洛这是在准备应急预案了。
克莱思考过后,她给切洛考官交出了她的答卷:
“虽然说,有一条大路能从村长的房子直达村口,但是这条路上的岔路实在太多了,风险并不可控。”
“相反,如果我们选择绕远路……”
“比如沿着篱笆,以及那附近的巷子慢慢摸出来,那样会安全不少。”
“但是,假如说在这样的小路里一旦迷路了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堵进死角。”
切洛点了点头:
“我就是这个意思,看来你已经想通了。”
“行了,现在你和安赫尔准备准备……”
“我们去找科技侧的人了,然后一起把可能用得到的逃生路线都记下来。”
“我们差不多是时候该进村了……”
克莱还记得切洛说过的野外生存的说法:
“你不是说不急于一时的吗?”
“即使我们在这里再观察一个小时、再观察一天,也不会再有什么别的新的线索了……”
听着切洛的回答,克莱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继续待在这里的付出与回报已经不成正比了。”
“这就是边际递减……”
但是,克莱最后又叫住切洛多提了一句:
“其实,还有一个地方很可疑……”
不久之后,克莱说完这件事情就不再多想了……
她开始准备着记下自己眼前的村庄的逃生路线。
毕竟,那些记不住逃生路线的人……
都已经死在恐怖游戏的副本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