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的时候总是显得那么轻松,好像因为知道我们还会再见,所以一些煽情动人的心里话说不出来。
可只有我知道,那些话我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只能懦弱地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像一只鸵鸟,以为逃避就能解决任何问题。
但最后留给我的,也只有午夜时分的辗转反侧,以及每当回想起从前时那痛苦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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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雨寒家的事在那之后就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们也难得得过上一段平静的生活。
2020年九月,时隔将近一年,我们再次返校。
灾祸逐渐平息了下来,叔叔的病情也有所好转,已经能出院了。
因为他身体还很虚弱,所以我仍旧帮他打理着产业,我们学校允许学生带手机,导致我很多时候上着课都不得不出去接电话。
2020年十一月,也就是高二的上半学期,我走了数学竞赛这条路,保送进帝都的某所大学。
这在我们学校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学校里成绩最差的学生都能上211,每年都有那么几个人被保送,通过高考考进顶尖985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君雨寒比我厉害的多,她在学习方面真的是个天才。
中考考最后十几天从中下游的成绩到考上省重点高中不说,在高二就自学过了雅思,高三高考成绩一出,就拿到了剑桥大学的offer。
一家颇有影响力的外企找上了她,承诺愿意资助她出国留学,期间支付她的学费以及生活上的基础开支,每个月再额外给她8000美金。
到这里为止,我们的高中生活也就结束了。
三年来,我和君雨寒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我们就像一对连体婴一样形影不离,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是情侣,可实际上我和她仍旧以朋友的身份相处着。
听起来或许有些荒唐,整整三年,我们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无数事,愿意无条件信任对方,却没有发生任何男女之间该有的关系。
两个高中生,正处青春期,荷尔蒙无处发泄,朝夕相处,同处一室,可最大胆的举动也只有拥抱,听上去很可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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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我的升学宴办的风光,私底下从来只和几个好朋友偶尔聚一聚的父亲,却破例地请了很多人来。
也正是在那时,我才直观地认识到父亲的影响力是有多么夸张。
很多在当地新闻或是报纸上才能看见的人都来了,我第一次见到父亲和这么多人聊的熟路,他让我轮番给那些人敬酒,让我跟那些叔叔阿姨,和他们的子女们互相认识。
他们说虎父无犬子,又夸我年轻有为,送了我很多东西,父亲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意外地没有制止。
我这才知道,我拼尽全力去争取的东西,对父亲来说是多么唾手可得。
宴会结束,父亲没有让我回家,而是拉着我,在人走茶凉,灯光昏暗的酒桌上继续喝酒。
父亲从小到大就逼着我学习数学,虽然我现在仍旧有些厌恶它,却不得不承认,学习数学给我带来了许多方便,也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我的思维认知。
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却在那晚对我说了很多。
他无言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给我递了一根烟,我接过他手里的香烟,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燃。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对父亲的故事有所了解。
父亲农村出身,我爷爷在他小时候就走了,没等到他成年,奶奶也离世。
可他却一边种田,一边读书,成了村子里唯一一个考上市里高中,又有希望上名牌大学的人。
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让他终身难忘。
高考结束,一向名列前茅的父亲却并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就连成绩也无所查询,父亲并没有灰心,而是跟村里人借了钱,打算继续复读一年。
一年后,他再次高考,毫无意外考上省城的一所顶级985,各级政府给他发钱,村里为他凑齐了一筐鸡蛋,他走的那天,全村都为他送行。
父亲的命里有官,仕途几乎是畅通无阻,省考进了体制内,之后又参加国考,然后是遴选,最后碰上贵人提携,一路走到今天。
可十几年后,他才知道他当年的第一次高考成绩被一位当地官员的女儿顶替了,他女儿上的大学,正好是我今天保送上的这所。
他也才知道,他当年的成绩是理科状元,全省第一。
那家人的结果如何,父亲并没有告诉我,或许那是他唯一一次在工作之外动用权力。
我只知道,这就是父亲始终廉洁到过分,甚至不愿意给我过多教育资源的原因。
他对我的一切严厉,都根源于他一生的遗憾,以及心中的一具“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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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七月,君雨寒的爸爸找上了我,那时候叔叔的身体已经康复,我也将产业的管理权交回给他。
灾祸之前,叔叔一度骄傲的像一头雄狮,浑身都散发着高傲的金光,可一场大病,却让他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多岁,两鬓发白,健硕的身体也变得消瘦。
他硬要分我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我没要,他问我:“那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看着他沧桑的眼睛说道:“为了让雨寒开开心心就好。”
叔叔忽然变得很沉默,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又不停咳嗽,可就是没有放下手中的烟头。
站在风中,他的头发被吹的凌乱,他看着我:“你很喜欢雨寒吧?我们都看的出来。”
这回轮到我说不出话了,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或许我应该从心,可我总是害怕说出之后,等来的会是君雨寒的疏离。
懦弱和自卑似乎刻在了我骨子里,我看起来牛逼哄哄的,其实一直都衰的像一条落水狗。
“我只是把她当家人。”
我仍然记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都还是我和君雨寒还有很长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已经没有什么能再将我们分开。
我一厢情愿的认为,她一定会等我,等到我终于放下骨子里的懦弱,去对她说一句“我爱你。”
可惜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