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天为止。
谪仙许怜来仙界正好两个月六十一天。
一步步尽如他所料想。
一帆风顺直到千华门复现荣光。
“本应该是这样的,直到我们插这一手。”
天地宗。
一个赤着精壮上身的光头大汉用粗大的指尖拈起枚棋子,把它重重拍在了桌面的简陋地图上。
棋子底下的千华二字歪歪扭扭。
“哈哈哈大长老果然神机妙算,只是那谪仙连陈家都搞得定,我们这手被他化解怕也仅仅是时间问题…”
旁边的二长老忙不迭送上马屁,然后第495724次打算给自己这张贱嘴来一下子。
“哈哈哈没错,没…啊?”
大汉正笑得舒畅,结果一听这后半句脸色就像吃了活蚁牛一样难看。
憋了好半天后一巴掌给到他脑袋上,嘴里念叨着结结巴巴:“我,我那,和我们一样的宗门它…它,它虽然不多,但应该也会,会,可能他们想不了我这么精细,但也应该,大概,会,用类似的计策来…来…”
大汉终于是编不下去了,于是再给了这二长老一巴掌,道:“你小子别什么都问,有这空当不如自己想想…”
被打进泥里半寸的二长老是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说你能想到这法子还是我引导出来的,说了又免不了一顿好打。
这俩人是真谐星,
但计划是好计划。
好计划大家都知道。
都知道也都会用。
所以才说是好计划。
这踏马的就是阳谋。
天机林,百闯盟,九魂天,墨云塔等一大坨势力最喜欢用的就是阳谋。
而现在,
让我们把眼光重新转回千华门,
宗主峰,
客卿…哦对,陌青缘后来千磨万立地让许怜改了府名,
现在管叫谪仙府。
府里一楼客厅。
“雨宗主啊,你能不能坐下,或者站住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转来转去相当惹人烦啊?”
许怜侧躺在长椅上,手里玩弄着半困不睡的云鳞,撇着嘴对从两刻钟前开始转到现在的雨梦萌发出谴责。
“那你说该怎么办?”
雨梦萌带着大股的火气扭头。
“上楼去和陌青缘互扣去,别在这碍我眼就好。”
许怜连头都不抬,无视了楼上传来的同时带着娇媚和羞怒的一句你怎么知道,继续逗弄着云鳞的小腹。
于是就是声清脆的哼和咚咚咚的上楼声。
许怜当然知道她在急什么,这么件事也当然该急。
但是。
许怜低头问向怀里的猫儿:“最近我是不是对你们有些太温柔了?”
云鳞没动弹,也不知是听没听见。
不过算了,各种play只是立人设的手段,既然现在他的要求无论有理无理都会被尽可能满足,也没必要为了胯下那根玩意儿多此一举。
吗?
半个时辰后,许怜把享受完睡眠煎,下腹部还缀着些银丝的猫儿抱到温水池里,四位赤着身的婢女在一旁为这一人一猫梳洗。
“呼……爽……”
这是必要的步骤。
一排排弟子或练气或筑基甚至有金丹跪在各峰长老门前,举着自己象征着或外门或内门甚至有亲传的令牌求着长老们废了他们的丹田逐他们出门。
而理由是,出门还能活着,能当人,留在此怕是连人都当不成,更别提活。
有逐流的,自然也有理智的,但少得不足道。
直到第一个长老跪在了宗主峰前。
谭长老看着自己的昔日好友,从意气风发到死气沉沉不过半月时间,对着那头佝偻的白发踌躇许久几欲张口,终于还是没什么动作。
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
各为其主。
自那一跪开了头,宗内才真正是人心惶惶,先前有不少人都还能把这事当乐子看,现在只是自危。
倒是不包括看得相当开的谭长老。
十分之二。
这是明面上全千华门至今未曾动摇过的弟子长老的数量。
这种事放到其它任何一个宗门里昨天就该商鞅了,但这里是千华门。
所以可能是明天,或者后天,总之,
“不远了。”
持白子者看着黑子打下的偌大江山,思忖良久终于还是补在铸了相当久的龙身的一角,只是旋即又被早有准备的黑子围上。
似全无出路。
但他就是厌烦对面那双总带着骄傲和蔑视看一切人的眼睛。
“啪。”
白子落。
“我赢了。”
持白子的人潇洒地舞着衣袍转身从昏暗走向光,腰间的玉佩上隐约可窥得见一个雨字。
持黑子的身影沉默着盯着棋盘上一斜突兀的五枚白子。
淡淡地吐出来一个懆字。
许怜一样逛,逛的时候碰见形貌变得很是憔悴的倪琴合扯着另一名金丹初期的亲传弟子说了很多很多的什么,却还是以对方低着头挣开手匆匆而去为结。
倒也算民风淳朴。
许怜这么想着,一边笑着向倪琴合打了个招呼。
然而倪琴合可没这闲心思,怔了一瞬便红着眼冲上来,要不是有婢女拦着怕是得给许怜撞掉半条命出去。
故意的那种。
“我知道这和你有关系,我知道你能够救千华门,可你为什么,凭什么,你,你!你知道千华门对她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屈服于你这种垃圾吗?,你这个…”
许怜打了个有些长的哈欠,随意地挥了挥手。
“姑且让她把嘴闭一下吧。”
倪琴合也是金丹,还是金丹中的佼佼者,面对合围不攻全然没有颓势甚至在压着其中一人打。
“唉,算了算了,这么下去你们没几分钟就得被她打沟里去,回来抬轿子,至于你这姓倪的,我来给你讲上两句。”
“首先,”
许怜看见倪琴合噙着泪往前试探两步,露出副怨恨又期冀的矛盾神情对着他。
“你以为千华门的正道第一是怎么来的,它发展越久,积弊就越久,从未有过一个人意识到它并站出来,那么唯一的法子就是连瘤带肉一起刨了。”
“但是…”
许怜又挥了挥手,但这次是挥在倪琴合脸上,换句话说就是轻轻给了她两巴掌。
先不管倪琴合如何愤怒,
至少打断她的发问是没问题的。
“其次,”
许怜依旧慢慢悠悠,和此前此后一样。
“也许有人配骂我,或者骂了我受不到我的报复,但你不是,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轰!!!
陌青缘用手帕装模作样地擦了擦手,一道烟尘划出优美且极长的弧线砸在宗门另头的某座屋里,
空中还落着点红。
“你…呜啊啊……”
正流着血的倪琴合瘫在废墟里,原本很是英气的总是带着光彩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淌在脸上,身上,凄切成一串低哑的哭嚎。
雨梦萌瞬息踏在她面前,带起一阵小小的沙。
“对不起…对不起……”
她哭着蹲了下来,抱住那个同样哭着的女孩。
“宗主,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他们…为什么我,为什么我们…”
雨梦萌没回答,只是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让这个女孩的心再温暖一点。
而且。
她也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停停停你就给我站在这算我求你了!”
许怜好赖话说尽终于是让陌青缘站在了门外头,
然后回头用一种与先前几个月都截然不同的眼神看着正神态自若着喝茶的不速之客。
“你们可是让我好等啊,我几乎都要以为这千华门不是你雨家的壳子了,也几乎都要以为我真真就是恶人了。”
这时,
满是皱纹的手稳稳当当地把茶杯从嘴唇挪到茶桌上,
抬起苍老的脸对着许怜来了句,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