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任，做好人。
这是许怜穿越前在各处的公益广告里频繁出现的一句话，这句话贯穿了他此前此后的短暂人生，并理所当然般成为他处事信条的一部分。
当然如果要给这信条加点修饰词让它更为确切，应当这么说：
负片面的责任，做主观的好人。
所以他现在才会在宗门广场上临时盖筑的高台上堂而皇之地对下边一片黑压压说，
“我真的是个好人。”
连宗主都不信。
被她强留下的几千弟子长老就更不可能信了。
于是放眼望去就是几千颗摇摆得很是有些规律的脑袋，一下左一下右，艺术得像极了将要生产的向日葵。
恁大一个千华门，上百万平方千米的占地，就只剩了眼前这些人。
哦对，还有雨家那一坨，顶了天不过千。
摞一块儿也不到先前十分之一的人数，战力大概只到全州前二十水准。
但也够了。
“你们觉得千华门会因此而倒吗？”
大片的向日葵点头，喂喂，你好歹是我的契奴欸多少给点面子吧？
“那它是什么时候开始衰颓的？百年前？十年前？五年前？一年前？”
大多弟子茫然无措，只有寥寥几人略微慌张了下，又在听到时间尺度的缩小后镇定下来。
“又或者，十天前？”
对，差不多就是这时候…
等等，十天？！
千华门…十天？！
所有人都一副先是恍然，再是大惊，再到大恐的表情的变换，当然也有部分人，多是老人，在许怜话尾一落便是大恐的神色。
旋即所有人都意识到，这般局面，怕是眼前这谪仙一手为之。
紧接着便是庆幸，庆幸自己腿脚慢，庆幸自己懒。
当然也有其他人其他情绪，许怜假着微笑在台上把一切尽收眼底。
嚯，自己初中那会儿的老师对待学生还是太宽容了。
这俩窃语的是雨家的暗子，这几个傻笑的是被梦萌抓住的倒霉蛋，这个紧张着的是哪个外门长老的弟子……
找到了。
别宗留的手。
这个哆嗦着的怕是看出点东西来了，指望不上。
哦，还有另一个，忐忑…这个可以。
两天？三天？千华门的颓势如此明显，其它宗门找上来瓜分不过是时间问题。
逃似地离去的那些弟子大都成了他们的一部分，在供出些有用无用的消息后，回个身来为自己故处的倾塌埋上一捧沙。
故而还留在这的人在他们眼里是没活路的，许怜可不相信抢起东西来他们还有心思筛别哪些是自己的人哪些不是。
他不用懂什么规矩什么盟约。
他只用知道人。
从古至今从未曾变。
所以他前边用那些残碎把所有人的心思摆上台面，再用这十天时间把那些克制一点一点消磨。
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个人报回去说一句“陷阱。”
积压的洪流只抑上一瞬就能百倍覆还。
靠所谓仙器起家，千年来连点苗头都查不觉，查觉的连腕都断不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连局都做不像样，像那陈家都死到临头才瞄着来寻解法，像那雨家到退无可退才想着留出退路。
这种势力许怜不必担心他们能收得住已经落在半空的一步，尽管收住了也有收住了的玩法，就像要是整个宗门没留下一个内鬼报信出去他也有手段另外拦上一下一样。
这不是智商的碾压，这是世界观的不同，这是有心算无心。
这是此界所有人的悲哀。
这是人为的悲哀。
咳咳，总而言之，许怜微笑着纵容那名弟子掐出法决把消息传出去，又一本正经地做了些宗门未来的规划，言语间全然没把这次事件当回事，末了施施然说句散会，轻松的样子比什么都能给门人信心。
尤其开始他那副笑。
脑补害死人。
由此全宗上下竟诡异地安定下来，除却冷清太多，各门人的状态都退回到十天前那种积极模样。
颇有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意味。
“呵，主人您还真是安排乱了谁都骗。”
许怜也不管陌青缘怎么说，这女人先前没插嘴大概是想着这种状态下的千华门更稳定些，侵略起来也更容易些。
“走吗？”他扭过头，并非对着身侧怒视着陌青缘的雨梦萌。
“你是在和我说话？”陌青缘看着点着头的许怜诧异。
“两天罢了，那个到最后也没来帮一手的乌龟甘也没好到哪去。”
说完许怜就找了个方向慢慢走去，背在背后的手动了动示意雨梦萌留下来。
陌青缘看到了，也当然不在意。
两人这么走上一段，自然有人急。
“不是，你要去哪儿？你指个方向啊倒是，我带你去不是快得多么？”
“……”
许怜没有言语，只是走。
“你这慢慢吞吞的得走到什么时候？过个几天天机林那帮打头的就来了，可别你连宗主峰都没出。”
“……”
“我去你他吖的你——”
“……”
天黑了。
但陌青缘浑然不觉。
“欸，你帮我在她脑袋里挂把锁呗，我下的令她都得严格执行什么的…”
黑影顿了下，许怜猜这是错愕的情绪。
“…我，做不到。我和她的差距不比你和她的差距小，她被我下精神禁制的结果和要强行控制她的你的下场差不多，不是疯就是死。”
“哎呀，那你可真没用啊。”
许怜长叹一声，坐下来就拿起手边的可乐猛灌。
黑影被他这拿着毒药就喝的动作整的大脑断路了，但也知道眼前这凡人看破了这能轻而易举惑住渡劫初期的迷梦法，犹豫了一阵后问道，
“那个围五棋是你教出去的？”
围五？哦，五子棋。
许怜点头。
之后一人一仙就这么沉默着。
实际上黑影是在给许怜发问的机会，但他既然不问，要么在思考，要么，
“雨家要你来做什么？”
救雨家一命？还是把他处理掉？
“救雨家一命吧，”
果然，凡人都只不过…
“然后把雨家连同千华门一起葬了，留个几个聪明点的来把那所谓的血脉连着那点资源一起传下去…吧。”
嗯？！
黑影震惊抬头，就和笑着的许怜对上视线。
明明他现在的模样连眼都找不到。
偏偏就能感觉到许怜在“看”他。
“你在诈我？！”
黑影觉着自己在雨家待久了果然连脑子都生锈了，不但愚蠢而且自大…虽然他现在没脑子。
“不全是。”
“……！”
黑影现在只觉得恶心，好在许怜在有需要的时候总能把分寸把握得极好。
“即使你对雨家无感，但，帮我埋个种子吧，我帮你对付上面的那些东西。”
求人本就是低姿态了，看着让自己吃瘪的人的低姿态实在是一种直白的爽感。
前提是对方没有转眼来打脸。
许怜当然知道，但他就是忍不住。
啊呸。
但他更知道眼前这黑影是不同于此界大多数人的存在。
一样的，思维方式的不同。
他并不很明确黑影的仇人是些什么，好在“上面”也是个模糊且抽象的词语，加上他一直表现的都是副轻松模样，说服力自是很充足的。
他相信黑影会有取舍，由此他也能把握上，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张牌。
大概，老K吧。
“我拒绝。”
许怜抽了抽嘴角。
“对一个凡人而言，面对着的是渡劫还是飞升还是别的什么都没差…是吧，”
黑影摇头——
“哥。”
“我觉得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