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曼克莱特先生。”
曼克莱特挂断电话后,平缓的敲门声紧跟着便传了进来。
“哦,请进吧。”
“打扰了,曼克莱特先生。”说着,一位少女便恭敬地走了进来,看模样也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身穿着美术学院那黑白相系的校服,相当的齐整而规矩。
少女的样貌虽然没有那样出众,但却总能让初识之人感到眼前一亮,因为这个少女生有一袭令人心神摇曳的淡银色秀发,如同像是垂流而下的银汉,皎洁而又梦幻。
“艾薇尔,你来了,先请坐吧。”曼克莱特招呼道。
“谢谢,曼克莱特先生。”少女,也就是艾薇尔小心轻盈地坐到了与曼可莱特相对的位置上。
“不必拘谨,我叫你过来呢也没有什么其他问题,只是想再次和你确认一下,艾薇尔,你确定要放弃毕业之后学院里给你安排的工作吗?”曼克莱特表情认真地说道。
“嗯……”艾薇尔沉默了一会,似乎内心还是有些抉择,但最后她还是说道:“是的,曼克莱特先生,我想放弃。”
“嘶……”曼克莱特感到有些不解。“毕业后给你们分配的工作,虽然待遇不是那样优渥,但至少也有稳定的经济收入,艾薇尔,如果你选择放弃,那你将来又有怎样的打算呢?”
说罢,曼克莱特还没等艾薇尔开口,又继续补充道:“艾薇尔,我并不是想要刨根问底,剥夺你的选择权,而是作为你们的校长,我…我也很关心你们的未来,至少不会像四年前那样……”
“我知道,曼克莱特先生,要是没有您,我或许还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我真的很感激你。”艾薇尔见到曼克莱特动情,内心也是不免地有些愧疚。“我也想有一个稳定的工作,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总是泛涌起一个念头。”
“念头?”
“对,我想到这片大陆的各处都走一走。”
“这……”一听这话,曼克莱特顿时感到有些为难,这番话要是说与普通人,那倒也没什么,毕竟战争已经结束四年了,各个地区也相安无事。但对于曼可莱特这个在军队中服过役,而且还曾做过大佐参谋的人,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虽然曼克莱特已经退役,但打听相关消息的渠道还是有的,他知道这片大陆虽然已经和平,但不代表就安全了,这背里暗里潜伏着多少战争的残余势力,恐怕军部都还没有彻底搞清楚。
“可以吗?曼克莱特先生。”艾薇尔真诚地说道。
曼克莱特很想把现在大陆的真实情况告知艾薇尔,但他却不能,因为这是军部的绝对机密,他能打听到,也算是和迪特福利特大佐的个人情谊了。
曼克莱特最终开口道:“我尊重你的选择,艾薇尔,但我建议刚毕业的一段时间,就先在莱顿地区走一走吧,之后实在想去其他地方的话,最好是去一些大城市。”
莱顿地区虽不能保证完全没有隐匿起来的残余势力,但可控性相对于其他地区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莱顿地区嘛,好的,曼克莱特先生我接受您的意见。”艾薇尔轻轻一笑,似乎在得到眼前这个人的认可后,她整个人也稍稍释怀了一些。
“那好,我这里就没有其他什么事情了。”
“打扰了,那我先告辞了,曼克莱特先生。”说罢,艾薇尔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后便已转身想要离开了。
可艾薇尔还没走到门边,身后又传来了曼克莱特的声音:
“艾薇尔,如果路途中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我们会尽全力地帮助。”说着,只见曼克莱特也站起身,他嘴角挂起一抹微笑。“最后,也祝你毕业快乐。”
......
夕阳西下,远处的余晖拖着晦暗的尾巴毫不稳固地挣扎在地平线上,校园内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谈笑着,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是被施展了什么魔法一般。
现在正是校园学生自由安排的时间,除了离开校园太远之外,都可以自由选择,这对于专攻美术的学生来说,也是十分有必要的,毕竟从日常生活中攫取灵感也是美术的一部分嘛。
“哗哗哗——”
校园的正前方,一条如丝带般的河水平缓地流淌着,在夕阳的掩映下,河面上像是铺展开了道道的金鳞,静谧而又梦幻。
这是莱顿地区第一大河摩尔多河的一条水量不大的支流,因为实在是不太重要,所以官方也没有取一个正式的名字,不过学院的学生私底下倒是取了一个名字,名为:佩斯河,也就是和平的意思。
河流两岸的坡度不大,除了生长了许多蒺藜与车前草之外,还点缀着不少如星火般瞩目的蓼花,四处嘈杂的蝉鸣喧喧不断,像是在鸣奏着一曲绝伦的交响乐——
这是一幅绝美的景色,但站在岸边的艾薇尔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在她的手中和包里也没有带着平时作画的工具。
摇曳的鳞光闪烁在艾薇尔的眼眸之中,但她的思绪仿佛通过这深邃梦幻的景色而想到了更多。
“我也想到这世界的各处走一走……”
这个念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拥有的呢?好像也是在这么一个静谧而又放空的傍晚,那时还没有战争,那时我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妈妈,妈妈,你看我这幅画画的怎么样?”
小艾薇尔急冲冲地从屋子里跑进庭院,脸上堆满了兴奋的喜悦,手中拿着的纸张仿佛是什么比赛的奖品一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到妈妈的身边展示一番。
庭院藤椅上的妇人放下手中的书本,看着迎面向自己跑来的女儿,微笑道:“又画画了呀,让妈妈看看画了些什么。”
小艾薇尔跑到妇人近前,只是满脸神秘地将手中的纸张递交给妈妈,似乎还想卖个关子。
妇人接过,仅仅是端详了一会儿后,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灿烂。
“这是画的妈妈吗?”
画上的内容线条虽然粗糙,但也能看出是一名女子正坐在藤椅上,尤其是那被亮银色的画笔所勾勒出来的长发,十分的醒目。
“是的,妈妈喜欢吗?”小艾薇尔露出了期待的目光。
“嗯!画的很棒,妈妈很喜欢。”妇人鼓励道。
“妈妈刚才看了书是什么?”得到夸奖后的小艾薇尔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妇人放到腿上的那本书之上。
“这个啊,小艾要看吗?”说着,妇人将手中的画放到了一旁的木桌上,用果盘压住一角后,又重新拿起了腿上的书本。
“要看,要看。”小艾薇尔又重新迫不及待起来。
妇人手中的是一本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的画册,在给小艾薇尔一页一页的展示下,画册上的内容也逐渐显现出来——
“好漂亮的景色画。”这是小艾薇尔一开始最直观的感受。
“这是妈妈画的吗?”
“不是哦,是你外婆留给妈妈的。”
“外婆?”在小艾薇尔的脑海中,这一名称所勾勒的形象还比较模糊,似乎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见到过一次。
“对,这是你外婆年轻时游历这片大陆的时候所画的。”妇人的语气中似乎还掺杂了几分对时间的感慨,自己在初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与现在相似的情景,不过自己却已经成为了这个故事的讲述者。
“好厉害!”小艾薇尔赞叹道。
这样边说着,画册很快就掀到了最后一页,似乎是因为恋恋不舍的缘故,小艾薇尔的注意力倒是更加集中了。
观察了一会儿后,小艾薇尔突然惊讶道:“嗯?这幅画好像和之前的有点不一样诶!”
确实,这幅夹在画册最后一页的画作与之前的一系列画确实有很大的不同。之前的画作可以算是十分精致的写生,笔触细腻,线条讲究,颜色分明,整个画作的结构也让看的很舒服。但这最后一页的画却突然是一反常态,什么线条、笔触、结构通通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是完全的突出的各式各样的色彩——
这是一幅颜色几近喷薄欲出的百花图,各种色彩艳丽的花朵几乎要闯入到你的眼帘之中。不知怎么地,小艾薇尔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冲动。
“妈妈,外婆去的这是什么地方呀?”小艾薇尔于是说道。
“小艾,这个地方你的外婆并没有去到过呢。”
“嗯?那这幅画?”
“这幅画,是你外婆凭借想象画出来的。”妇人一字一顿地说着,仿佛这句话是穿越过漫长时间的隧道,从过往又重现在今日了一般。
“外婆为什么没有去呢?”小艾薇尔有些着急地说着。“那,妈妈去过没有?”
“妈妈也没有去过。至于,为什么嘛……”说着,妇人那含情的双眸看向了佩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
小艾薇尔的心思是细腻的,妈妈隐隐流露出来的情绪很快就被其感知到了,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反而是露出笑容安慰道:“妈妈不要难过,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到那个地方去的。”
“嗯!妈妈相信你。”收拾起情绪的妇人依旧鼓励着,虽然自己在那个时候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即便到现在依旧没有实现,但看着眼前的女儿,看着她那天真而又璀璨的笑容——
这应该就是希望吧,自己的母亲在那时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妈妈,这个地方叫什么呢?”
妇人看向小艾薇尔,明亮而天真的眼眸,似乎迸发着无穷无尽的希望。
“在这片大陆的最南端,它有一个相当梦幻的名字:繁花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