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家媒体的铺天报道下,战争的预言不胫而走,即便是从不关心时事的民众,也十分确信将要发生些什么了。
在啤酒馆里、在咖啡馆里、在大街小巷人们能够相互谈论的地方,人们谈论的大多是对战争不安的焦虑或是对未来处境的担忧。
这自然是相当朴素的情绪宣泄,可就是这种人发自于本能的情绪,使整个社会笼罩了一层“畏难”的阴影。正如托莱伊曼所说的,虽然他的本质目的确有对自己私利的盘算,但所说的话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人们在认清楚真相之后,到底是视而不见或者畏畏缩缩的躲在后面呢,还是在这一真相降临时承担起自己的一份责任呢——
人们需要一份引领的勇气。
此时在艾薇尔的手上,同样也拿了一份刚刚刊登的报纸,她曾经是战争的亲历者,自然明白报纸上的内容意味着什么,战争的阴云似乎又要不远了。
在四年多之前,那时还是懵懂无知的她,那时还频频依偎在母亲怀抱之中的她,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庭院中,对战争的一切还是那样的陌生,直到炮火彻底降临在她的身边时,方知道一切都迟了。
而这一次,她是否能做些什么呢,哪怕只是一点微小的工作也好。
“我的话……”艾薇尔嘴中呢喃着,似乎在审视自己能在这沧海横流的环境中做些什么。
能改变这世界的力量从来不会也不可能会是一个人,即便是几百年前,征服了整片大陆的英雄人物——拿破仑,也不可能单凭借自己的力量而做到这些,他的身后存在着成千上万的追随于他的士兵们。
而同样能够改变这场战争的,也只能是最广大的人民。通过某种方式让他们从焦虑和恐慌之中走出来,以一种最高昂的勇气去加入到这场反对战争的行列之中。
什么方式呢……
艾薇尔只想到了通过画作,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将自己的情感、将自己对战争的任何感受都寄托在一幅幅的画作之中。就像薇尔莉特那一张张感人至深的书信、代笔一般,人们或许能在其中感受到情感的共鸣。
“我觉得艾薇尔可以自己举办一个画展了!一开始步子没必要迈得那么大嘛,我们可以公司内部举办一下。”
艾薇尔突然想起了前几天的时候,爱丽丝同她说过的话,当时她只是觉得这是对未来遥不可测的期愿。但是现在,却似乎是一个很好的途径,无论成功与否,自己都应该尝试去做。
傍晚时分,当自己的信件全部邮递完成后,艾薇尔回到了CH邮政公司,将一切收拾妥当后,径直来到了3楼社长办公室内。
而还没有敲门,房门却从里面被人拉开了,霍金斯一副沉郁的表情走了出来。
“唔哦…艾薇尔啊,有什么事吗?”看到门口站着的艾薇尔后,霍金斯先是有些猝不及防,随后才开口问道。
“嗯,社长是要出去吗?”
“我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有什么事的话进来说吧。”霍金斯让了让身子,示意艾薇尔进去说。
办公室内,竟然与往日的风格有些不同,往日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办公室,今日却显得有些凌乱,杂乱的报纸堆的到处都是,而临近沙发的茶桌上竟还放了一张大陆地图,上面用红色的记号笔圈圈画画,似乎在记录些什么。
“哦——抱歉抱歉,有些太乱了,我先收拾一下。”霍金斯似乎忘记了办公室很乱这一茬,不由分说地便将沙发上的一堆东西挤到了一块。
艾薇尔急忙想要劝阻,可临近茶桌,那平铺着的大陆地图上面所标记出来的红色圈线就这样直白地印入到了艾薇尔的眼帘,刚刚还有些模糊的标记现在是如此的直白,这是战略规划图吗……
“社长,战争马上要来了,对吗?”
霍金斯停下手中收拾的动作,缓缓看向艾薇尔,思索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战争终归不是一厢情愿的东西,我们不想看到战争,但是我们也不能一味的退缩。”
“那……社长,我也想要做些什么。”
“唔?”霍金斯微微一愣,但又突然想起艾薇尔的身世以及她所经历过的一切,似乎也明白了她的初衷与想法,“做些什么嘛。”
“嗯,对,我想通过我的画来传达出我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这里举办一个画展。”
“画展。”霍金斯嘴上应了一声,随即便认真的思考起来,“在这里举办的话,那你想怎么做呢?嗯……我支持你的想法,但只是你一个人的话,时间恐怕不是很够吧。”
艾薇尔认可地点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失落,正如她之前想到的那样,要举办一个对人们有足够影响力的画展,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但幸运的是她并不是一个人。
作为战争的亲历者,艾薇尔对战争有着最直观的感受,是残忍的炮火、洇灭的废墟以及至亲之人的离散。艾薇尔的伤痕原本是难以弥合的,但她遇到了一群与其经历相类似的伙伴们。就在莱顿公立美术学院内,一群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孩子们依偎在一起、相互舔舐着伤口。
艾薇尔能通过画作展示出对战争的厌恶、渴望和平的期许,而同样经历过此的其他伙伴也自然能做到。
“不光是我一个。”艾薇尔开口说道:“还有学院里的大家,他们肯定也可以。”
霍金斯恍然地点点头,如果是能召集到一群人的话,那么通过CH邮政公司的影响力在当地举办一个画展,确实也可以制造一些声势。
“我明白了,我完全支持你的想法。”
“太感谢您了,社长。”艾薇尔朝着霍金斯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她便抬起头,向霍金斯征求道:“社长,我想请一天的假,我想回去一趟。”
“嗯,邮递的事务不用担心,尽管去吧,一切顺利。”
艾薇尔点点头,没再犹豫,便朝着门口方向走去,只不过在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霍金斯又开口说道:“艾薇尔!”
艾薇尔停下脚步,但还未哦转过身,霍金斯又继续说道:
“为了他人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是高尚的,为了他人去努力做一件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是伟大的。你的身后有我们,加油……”
……
莱顿公立美术学院,校长办公室内,刚刚打完一通电话的曼克莱特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角,泛红的血丝爬满了眼眶,他深深地呼了口气,似乎刚刚的那通电话让他有些愤怒。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了。
“……请进吧。”曼克莱特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着装,才开口说道。
房门开启,进来的人却让他有些慌神。
“艾……艾薇尔!”曼克莱特刚刚还有些疲惫的神情,此时竟挤出了一抹笑容。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让霍金斯那家伙给我说一声。”
艾薇尔行了一礼,看着曼克莱特那有些憔悴的模样,内心仿佛是让什么拧了一下一般,纠结而感伤。
“您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曼克莱特缓缓地摇了摇头,在这个已经三十多岁,还未结婚的人的脸上竟然洋溢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他仿佛认定自己所做的就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儿女一般。
“哼哼......总要有人要做些什么,我们做了,至少可以让我们保护的人少做些什么。”曼克莱特语气平淡地说道:
“说说你吧,霍金斯那里适应的还好吧。”
“嗯……霍金斯社长以及我的同事们待我都很好。”
曼克莱特点点头,“那就好,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也一定要跟我说。”
“嗯。”艾薇尔有些感动,即便是在如此疲惫的情况下,曼克莱特先生依旧表现出对自己的关怀。
“曼克莱特先生是在关注当下的形势吗。”艾薇尔知道曼克莱特曾经是一个军人。
“……嗯,对的,想必你也看到了吧,媒体已经将萨尔贝尔特此次的行动视作为一个危险的信号,虽然挑明了战争的风险,但也带来了不少的骚动,我们想让民众做好最坏的打算,做好最充分的思想准备,只靠一个危险的预警还是很难做到的。如果在战争真正爆发之前,没有让民众组织起来、团结起来,那么四年前因准备不足而造成的惨剧,很难说不会重演……”
面对着艾薇尔,曼克莱特仿佛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将自己内心之中的种种想法都说了出来,但等他意识过来时,仿佛又有些懊悔。
“哦,抱歉抱歉,作为军人的职业病犯了,艾薇尔,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会采取措施的,绝对不可能让战争再次重演……”
艾薇尔轻轻地摇了摇头。
“曼克莱特先生,我来也是为此,这一次,我也想要为那些保护的人做点什么。”
“嗯……”曼克莱特那有些憔悴困倦的眼神缓缓抬起,看向眼前的艾薇尔,这一刻不知为何,一股源于内心的暖流抚恤过自己的四肢百骸,直至涌入到自己的双眼,化作了一分触动的湿润。
艾薇尔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告知给了曼克莱特,曼克莱特只是不断地点着头,时不时还发出几声赞许的鼓励。
直至讲完的时候,曼克莱特还略微有些没缓过神来,也没有第一时间表态些什么。可曼克莱特没有表态,从一旁房间中闯进来的妮娅却发出了自己的表态:
“我要加入!艾薇尔,我支持你!”
曼克莱特回过神来,看向表情有些激动的妮娅,虽然擅自闯入有些没有礼貌,但曼克莱特只是微微一笑。
“唔......抱歉,偷听是我的不对。”后知后觉的妮娅诚恳的道歉,“但!我一定要加入艾薇尔的画展。”
“谢谢你,妮娅。”艾薇尔有些感触地点了点头,随后两人又看向了曼克莱特,等待着他做最后的答复——
“我说过嘛,艾薇尔,如果路途中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我们会尽全力地帮助。四年前约定的是这样,现在当然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