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训练室后面的楼下，放着一台自动贩卖机。有时候经过这里，就会习惯性地停下来。红白相间的自动贩卖机，放在白色的墙前。平时只是买瓶饮料就离开了，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在我的右手边几米的地方，站着另一位女生。她停在那边，我看向她的时候，她也在看我。
我认识她，她也认识我。
其实和她对于这次见面，我一直有些期待，可是我并不知道会怎样见面。如果是在自动贩卖机旁见面的话，也许就是今天这样。
我拿起了从自动贩卖机体内滚落的汽水，拧开瓶盖，想着怎么和她打招呼才好。好在她先叫出了我的名字，这个问题也不需要答案了。
“月原。”她露出了轻松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嗯。”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然后，朝她轻轻挥了挥手。也许这样打招呼的方式，并不合格。但我好像也思考不了很多了，每每到这个时候。
“哇，完全没想到你也会来这个学校。”她稍微走近了两步，就像之前那样，然后说，“你那次搬家之后，以为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因为月原你不是说过吗，‘对那样的军事学校一点也喜欢不起来’。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有点好奇。”
“觉得…自己说不定可以。”我回答。
虽然我没有天赋，也没有才能，但还是来到这里了。想要远离以前那个地方，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会有点后悔吗？可能会的吧。
“要去训练室了吗？”在我走的时候，她问我。
“嗯。”我又一次只是这样回答。
“哇。还是像以前一样努力呢，月原。”然后她说，她也想跟我一起去。
我很期待这样的事。所以没有拒绝。
还是像以前一样努力的。她刚才这样说了。我当然知道她没有别的用意。可是这样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刺耳。为什么要这样努力。因为没有天赋，也没有才能。所以才会不停地练习。像铃木铃拥有着天赋，无论怎么样都会成为佼佼者。而且我也不知道努力能带来什么。也许什么都带不来。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内心会感到不安的。
训练室在学院的最后面，同时也是这座城市的最后面。在更后方，也就是这座城市的西面，只有荒原和山脉了。
查得洛甫斯克。这座城市的名字。
位于北堪察加州，东面是太平洋的港口城市。我才来到这里没有过多久。刚开始下船的时候，看到这座城市，只是觉得好白。比海浪的泡沫还要白。建筑物无论是一般的民居，还是市中心的几座高楼，都刷着一样的白色。因为这座城市本来就是用来纪念查得洛甫斯克总统的，他钟爱白色。听说在他小的时候，这里是他的家乡，还是一座普通的滨海小镇，也只有几千人在这里居住。我喜欢这里的白色，很干净，像是给内心一种安慰。
我们边走边聊天。东一句西一句。也许因为太久没见面了，只能从记忆中翻找先前聊天的方式，然后一点点拼凑起来。她说，我好像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我只是回答说没有完全适应吧。
在109训练室的门口，我把自己的食指尖，放在了感应器上。确认了信号之后，门开了。训练室门口的小屏幕上，显示出了我的信息：鹿角月原。查得洛甫斯克—滨海军事学院，一年生。然后我和铃木走进训练室，关上了门。
也许因为109训练室的位置比较靠里，再加上是周末的中午，这里没有什么人。只有我和铃木。
首先是常规的射击练习。
第一次拿起镖枪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手会不自觉发抖。现在的话好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些不太稳吧。
把手指放在镖枪的感应槽。
已经能逐渐熟悉这样的感觉了。
就好像它变成了我肢体的延伸，能感受到枪管中的镖刺的存在。
然后，命令它发射镖刺。
命中率果然还是不行。连续试了好几次，都是外环。昨天夜里连续正中靶心了三次，以为自己进步了。但再试一遍却又是之前的水平。
铃木站在旁边的训练位上，也拿起了镖枪。我停下了训练，想看看她。
不用说，铃木的水平都远在我之上吧。我想。
结果也不出所料。她只有两发偏出了内环，十发之内，一发正中靶心，还有一发非常接近。即使是没有命中的，也没有偏离很远。我们都是这所学校的新生，已经有距离了。心里当然会有一些不甘。不过还好是铃木。如果站在我旁边的人不是她，我只会更难受吧。
“加油哦。”铃木像以前一样很有兴致，指导我，“月原你可以先感受这种连接状态哦…”
无法体会到她那种感受。真是遗憾。
人和人之间的机核，本身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有的人就是更性能更好，能兼容这些器具。而我的感知能力非常平庸，即使建立了连接，也有很不稳定的感觉。我知道的呢。据说只要通过大量的训练，也能逐渐把握连接波动。所以要训练多久呢，就不清楚了。我和铃木并不一样。
“对了，月原的特能…是什么呢？”铃木问我。
“降温。”
“是能让物体冻结的能力欸，感觉好棒。”
我放下了手中的枪，然后走到最右边的特能测试区，想向铃木展示自己的能力。当然还是没有什么信心。不对。这和信心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单纯很难做到。
空气中弥漫的水蒸气，可以被聚合和冻结起来。
如果能力足够的话，氮气也可以被冻结。但是我距离那样的水平，还很远很远吧。
缓缓抬起左手。
利用从肢体上延伸出去的微弱的意识。
想要捕捉到
空气中支离破碎的那些，弥漫着的那些，扑朔迷离的
水。但好像又做不到
只是能勉强抓住一些
然后在那里结束。
空气中出现了一些闪光。在训练室白色的灯光下。闪着像水晶一样的光芒。很微弱。仔细观察才能看见。
我已经付出了全部的努力。这就是最后得到的结果。
“好漂亮。”铃木向我竖起了拇指。
“谢谢。”
之后我在那里尝试了十几遍。中间有一次，直到出了半颗米粒大小的冰晶，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之后应该是因为累了，再尝试也无法成功了。天色也不早了。
我们打算一起去食堂，回到自己的宿舍。在回宿舍之前，我们又散步了好久呢。
在快要日落的时候，也许是晚上7点了，铃木和我来到了宿舍楼下。她和我并不住在同一栋宿舍，而是在对面。偶尔会有陌生的面孔从旁边经过。我们都才刚来到这里，认识的人也都很少。
日光还没有消失，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然后我们就站在路灯下面。
在低矮的灰绿色绿化灌木丛旁边。
“感觉你说的话，变少了吧。比以前还要安静了。”铃木这样对我说。
“就是有点不太适应。”我小声回答。
突然很想对铃木说很多事情，但是又说不出口。从一开始的在自动贩卖机旁的见面，到刚才散步回来，我们的聊天总是断断续续的。好想说一些话。但总觉得不能在这里说，也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说。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所以只好给出这样没有什么意义的回答。
“嘛…总感觉月原你看起来很有心事的样子。”
“没有吧。我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虽然说之前在别人面前也很内向。但是在我这里，感觉是个超级话唠。只有我才能识破月原呢。”铃木笑了，她对我说。
因为不知道视线该向哪里飘，所以只好看着她。
红色的长发很漂亮。身材很苗条。身高比我高一点。虽然年龄和我一样。但感觉上要更成熟，而且也有天赋。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成为挚友了。至少之前是挚友吧。好希望能回到以前的那个时候。也不只是因为铃木。
“对呀。”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样说。
她停顿了片刻。
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明天再见哦。先回去休息啦。”铃木对我说。
“嗯。明天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