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人沿着崎岖窄小的山路往上走,路旁尽是些齐膝长的杂乱且茂密的野草,路上只见到一间废弃的小屋,里面蛛网丛生,屋顶上到处都是漏风的碗口大的破洞,墙上神龛里一个做工粗糙的石头神像掉在地上碎成了几块,走到半山腰时天上竟然还下起大雨,什么破天气!耀庆差点踩到给野猪布置的陷阱,我们只好在陷阱旁边的草丛上绑了条白布条,以此来提醒那些路过的行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我们只好加快进度,把几个帐篷搭起来,一想到待会还要准备做饭生火的工作,心里便不由地埋怨起耀庆,如果不是他收拾东西磨蹭的时间太长,也不致于现在这样忙乱。
酒足饭饱之后,三个人围着篝火聊天,“耀庆,你和慧琳还在谈吗?”胡磊问道。耀庆神秘一笑,说道:“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本来打算过两天再告诉你们的。”我吃惊地说道:“嚯,可以啊耀庆,终于要升级革命情谊了,你们这对可真是长跑马拉松啊,从学生时代到现在得有个七,八年了吧。”
“是啊,谈了挺久了,中间还分分合合了好几次,前段时间不是下海潮嘛,我在南边赚了一笔钱,回来就问她要不要结婚,没想到她一口就答应了。”耀庆激动地说道。
“修成正果,恭喜恭喜,这种好事我们不得喝个一醉方休啊,我去拿酒!”胡磊说完便转身钻进帐篷去拿酒。
“听说你姐夫出轨了,你姐还好吗?”庆耀问我。
“是啊,她们家一直在闹,这段时间我姐姐带着她女儿回来娘家这边住,那男的还被别人的丈夫打了,打进了医院。”我捡起面前的枯树枝,丢到烧得通红的火堆上,随即噼里啪啦地冒出了一团火星
“结了婚还管不住那东西,也是活该!”
“酒来了!”胡磊把啤酒放到桌子上,“就剩一瓶,早知道就多带两瓶了。”
“胡磊,我记得……”我话说到一半就被耀庆打断了。
“等等,我先去那边树林方便下。”耀庆说完便笑嘻嘻地朝黑暗走去。
等了好长一会,耀庆却没回来,我们这才发觉不对,两个人沿着他走的方向找了起来;找了大概一百多米,我先听到了些嘈杂的叫喊声,我们循着声音找到了来源,紧接着看到了极为骇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在一片大约几百平米的空地上,最中间用木头搭了一个简易的半人高的台子,台上有两个穿着不祥的、挂满各种动物骨头饰品的亮黄色大袍的人在围绕着一具姿势怪异的男尸跳舞,各自头上都戴了一个长着獠牙、布满红色斑纹的、眼珠血红的炭黑色面具,他们不断地跳跃、嘶吼,并且扭动着身子;尸体双腿交叉盘坐在地上,右手指天,左手指地,两只凸出的眼睛可怖地瞪着前方,嘴巴张得很大,显然已经超过了人类的极限;台子后面是块3,4米高的光滑的长方形条石,上面用血画了一个难以辨认,带有某种宗教仪式的圆圈图案,只能从其中辨认出月亮和三角图案,台下还有十几个男女赤裸着身体跪在地上;有六处篝火各自摆放在以台子为中心的六个方向上,篝火旁有几个壮汉手里拿着武器在巡逻,武器是一把看起来很特别的长柄弯刀;然后最外围是一些头朝下被粗麻绳吊在木架上面的尸体,数量和方向都与那些篝火一样,也是6个绞架,6具尸体,有断了手的面容扭曲、脸色乌青的男青年、有缺了右腿的,形容枯槁、闭着眼睛的老者、每具尸体的身上都可以看到有一个部位是缺失的;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一具大着肚子的孕妇尸体,她的双手被绑在架子上,头颅不见了去向,颈部整齐的切口似乎是用某种利器造成的,不断有鲜红的血液顺着足尖滴落到地上,突出的腹部像是一个圆圆的大脑袋,第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一个外形怪异的外星生物。
正当我脑子陷入一片混乱时,胡磊拉着我赶紧蹲进了附近的一个草丛里,“嘘,先观察观察情况再说。”他小声提醒我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我忍住想呕吐的冲动,看了看四周,在一具肥胖的被挖了双眼的男尸旁边发现了耀庆,他死了,他睁大着双眼,侧躺在地上,但瞳孔已经涣散浑浊,衣服上也全都是血迹,看见他的一瞬间,我差点叫出了声,胡磊急忙捂住我的嘴巴。
“羡之,我们悄悄地走,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我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好,好……听你的。”
“糟了——”胡磊脸色刷地一下变得煞白。
“怎么了?!”
胡磊指了指脚下,我也看到了那东西—— 一条通体漆黑,口里吐着粉色小信子的毒蛇。
我们不约而同地从草丛里跳了出来,顾不上之前的计划了,两个人开始朝着下山的方向狂奔。
他们发现我们之后,也随即追了过来。
“快点快点!”“龟孙,给老子逮住非扒了你们两个的皮!”“tm的,你们是逃不掉的!”后面传来那些人凶狠的叫骂声,手电筒耀眼的白色光束不时地掠过我们的身体。
“往树密的地方跑!”胡磊说道。两个人一头钻进了片黑乎乎的小树林,他在前面拿着手电筒探路,我在后面跟着,我们手电筒的光比较弱,只能照到前面很小的一片区域,有的树枝长得很低,来不及低头去躲避,叶子直扫得脸疼。
走了一阵,后面渐渐没了光和人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且巨大的黑暗。
突然之间,前面仿佛舞台剧开场般出现了一大片耀眼的白光,刺得我们睁不开眼,等我们看清楚才发觉大事不妙,那些人竟然绕到了我们前面;“砰!”的一声枪响,身旁的胡磊应声摔倒在了地上,他痛苦地捂着右边的肩膀,肩膀上原本的白色衣袖都被染成了大片的红色。
“胡磊,胡磊……”我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幸好他很快就恢复了意识。
我赶紧将他馋扶起来,并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电筒,拖着他吃力地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胡磊粗重的喘息声、再加上后面阴魂不散的白色光柱、都让我的心脏快跳出来了,这时候猛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是那个白天做了标记的草丛,心里面立即就有了个主意。
“胡磊,还记得白天那个白布条吗?”我低声对他说。
“当然——我知道了!”他那张布满汗珠的苍白的脸勉强地给了我一个笑容,看来是明白我的意图了
我在心里默算了下我们和白布条两者之间的距离——大约是十多米。
我拖着他朝目标奔去,十九米——胡磊,你该减肥啦——六七米……这时后面又传来一声巨大的枪响,子弹啪的一声打在左边松树的树皮上,在上面打出了个不小的凹痕,也就偏了不到半米,着实让我惊出一身冷汗——五米——胡磊,你汗怎么流这么多——三米——脚好疼,怎么又是树枝——一米。终于到了!我急忙扯下了绑在草丛上面的白布条,扶着胡磊小心地绕过草丛。
走了一会儿,后面便传来了声男人杀猪般的惨叫,计划果然奏效了,有个倒霉蛋落入了陷阱。
虽然对方因为这件事慌了阵脚,但我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胡磊受了枪伤,走得慢,如果不及时处理伤口,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尽管我平时经常锻炼身体,但现在多了一个人负担,耐力在到达村子之前会不会耗尽是个未知因素,脚已经在微微颤抖了。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走到了下山的一个分叉路口,我看胡磊虚弱,赶忙用牙齿撕下短袖的布条来给他的伤口包扎,这时他开了口:“羡之,我们分开跑吧,你带着我,要是被他们追上就全完了。”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处理好伤口后想继续去扶他,却被他拒绝了。
“快走吧,分开走我们还有希望,去村子里找人,走小路,他们快来了!”胡磊从地上捡了根木棍,支在地上颤巍巍地向前走:“羡之,我们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我的眼睛突然有点酸,能够感觉到泪水划过脸庞,我用衣袖擦了擦,对他的背影说道:“好,要等着我啊! ”
他没有回头看我。
我拼命地往前跑,记不清跑了多久,等跑到山脚下的时候后面已经看不到追兵了,一阵风吹来,道路两旁树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动着,仿佛是在跳舞一般。
离村子还有两公里,我只歇了几秒钟,便又重新向着前方跑去。
到一处拐角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束白光,紧接着有两个人走入了画面,为首的拿着手电筒的人比较高,是个单眼皮,脸比较长的男孩,穿着一件条纹衬衫,西装短裤,背着一个大背包;另一个则是与我年纪相仿,留着齐刘海,戴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有点清秀的女孩子。
“为什么你气喘吁吁的?是碰到什么事了吗”男孩先开了口。
他们是村子里的人吗?这两个人看起来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啊,这么晚了他们来干吗的?我应该告诉她们吗?一番纠结之后,最终我还是决定相信他们。
我把事情经过全盘托出,希望他们能够给予我帮助。
“好可怕!听起来太吓人了!”女孩很明显被吓到了。
男孩听完也惊讶地说道:“听起来真是令人发指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等会我们到村里找一些帮手吧。”
“那太感谢你们了,”我说,随后我还是没忍住问了他们一句话,“这么晚了,你们去干吗呢?”
“啊,我们是来送食物的,我们在山脚附近有一个池塘,养了很多鱼,我爸跟他的几个兄弟轮流守着,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偷鱼和下毒,这几天都是我爸和大伯两个人在那里。”话说完,他解开背包的拉链让我去看包里的东西。
我瞥了包里一眼,确实都是些面包和方便面之类的食品,看来他说的话没大问题,不过这个理由还是不能让我完全信服。
“坏了,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危险,那我爸和大伯怎么办?不行,我还是得去通知他们,”男孩说道,“小哥,我们一起先去山脚下找我爸他们吧,然后再到村子里叫人。”
“快!我们赶快去告诉他们。”女孩说这话时急得快哭了。
我一直有种感觉,女孩的眼睛似乎在避免和我对视,这是我的错觉吗?
“抱歉,我不想再回去了,不能冒这个险。”这次我选择相信直觉,狠心地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男孩的脸突然之间变得很难看,这似乎进一步验证了我的猜想。男孩见说服不了我,说:“唉,我不会勉强别人的,妹妹,我们走吧!”说完他就带着妹妹离开了。
我往前走了十几步,看到女孩又折返了回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她递给我一张纸条。
“上面是何玉珠阿姨和谢叔的住址,两个人都很好很热心,而且很值得信赖,你去叫他们来帮忙吧,他们一定会答应的。”她说,“对了,在村子里你要小心一个叫刘畅的人,他在村子里很有势力,总是做一些古怪的事情。”
说完她就小跑着回去归队了。
这会不会是圈套啊?我应该相信这个女孩吗?也许那个何玉珠和谢叔是她的同伙呢?又或者我的怀疑错了,她们‘兄妹’是没有问题的?
又继续走了十几分钟,我离村子已经越来越近了,可以看到矗立在路边的一栋亮着灯的二层楼房,我赶紧过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背心,肤色黝黑、脸比较方的老头和一个穿着身黑色连衣裙的稍显年轻的妇人,男人打量了一下我,问道:“小兄弟,你找谁?”我赶紧把山上发生的情况和他们叙述了一遍,听完他们把我请进了屋,电视上在放着公益广告,我对这个广告有点印象,内容是大楼的人喜欢在进小区的路上乱停乱放,后来某天大楼起火,因为道路堵塞,导致消防车无法进入小区;绿色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20岁出头的男孩,看起来像是他们的儿子,女的去楼上拿了些饼干给我吃,老头说:“小兄弟,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等会我用摩托载你去村长那里。”这时候,门锁发出了搭搭搭的响声,是钥匙开门的声音,不一会有人推开了门,“老于,拿杯水来。”先进来的一人喊道,看到我当场愣住了,后面又有两个人拿着武器走了进来,一看到武器我就认出他们了,是山上那些人!我吓的直接就站了起来,嘴里的面包也掉在了地上。
我再看那老头和妇人,先前和善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张冷冰冰的,让人不寒而栗的脸。
“倒霉,进了贼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