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翳街道,一小孩护头跪在地上,手脚都是被捆绑的痕迹,年轻的公子爷把他当成狗溜了一圈后撒手去了醉忘楼喝茶听曲。
小孩站起身,在闲言碎语中,颤颤巍巍回到了破旧的柴房,忽地倒在地上,到了第二日被其他奴仆发现后丢在了深山某处。
寒风呼啸,薄雪飘零,万家灯火没入尘嚣。
深山某处,诡异的血色气息缠绕着尸身,苦去醒来,吐掉口中的淤血,手脚上惨不忍睹的伤痕在愈合,起身时也没有任何的疼痛感,他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脖子上的刀疤,只有这一处没有褪去。
月光皎洁,地上残留的血迹和几架尸骨被雪和尘土覆盖,虫鱼鸟兽归于深山的寂静之中。
祥和的人间,各种杂碎暗流品尝着捉摸不透又魅惑的果肉。
苦去茫然地看着周围的残树败叶,身边不是冰凉的竹席和木柴,冷风吹过,打了个寒颤,后知后觉的冰凉刺入身骨。
没有由来,不知去处,他只是被人买回去的奴仆,病了死了就丢在山林里,等待鸟兽啃食殆尽,在之前他见过一次这样的结局,是跟着其他奴仆一起来的。
活下去的誓言在今日脆弱不堪。
苦去仰头看上去,山崖陡峭,岩壁上挂着模糊的血肉,比从上面往下看更让人畏怯,他怎么活下来的已经被冻得抛之脑后,只想扒下所有尸骨上的的衣物裹着自己。
熬到白日,苦去把参杂着沙子的雪吞入口中,难以下咽,衣物缠在身上像个球,走几步不免要摔下去。
莽莽撞撞地走出了山,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街道错落有致,因为在冬日,外出的人极少,一个老人挑着燃石挨家挨户地捣卖,身边跟着吃着糖葫芦的小孩,拉着货物的马车从苦去身边经过,近处的石匾上刻着巫溪。
苦去找不到回去的路,找不到他活着的理由,一身脏乱,在街上像野鬼似的无人敢靠近。
“三哥,这里有个小乞丐”
茶坊门口,比苦去高一个头的姑娘抱着暖炉从里面出来,面若桃花圆月,裹着绣着白梅的浅粉狐皮外袍,头戴玄鸟珠钗,颈挂金锁,腰佩碧玉。
街上的两三人听见声音回头看去,苦去握紧了手,扯了扯身上快要掉落的破衣,低着头快步逃离。
“跑什么,我又不是要吃了你,”姑娘走过去拦住他,轻笑道,“三哥,家里是不是缺奴仆,我看这个人就不错。”
那位三哥站在门口,远远地打量着苦去,长发遮住了脸,裹成了个球依然看得出弱不禁风,摇头叹了口气道,“一切依你。”
姑娘受尽宠爱,心傲气冷,“走吧,小乞丐,跟我们回去就给你糖吃。”
能走吗,能去哪,他无父无母,自有记忆起就是跟一群奴隶关在牢笼里,等人看中后买走,死了才能脱出奴籍,而那脖子上专属奴隶的烙印是公子爷用刀刮掉的,涂了药也会留下明显的疤痕。
苦去点头,低着头跟在两人后面进了一处偏院,那位三哥跟一个年老的嬷嬷说了几句话后牵着小妹离开,不用想也知道是把他留在这驯养,在两年前他被买回去后就是一顿毒打和折磨,学了乖后就开始跟着公子爷,因为年龄小只能做些端茶送水的活,虽常被公子爷当作狗,但每一顿银粮都没少了他。
嬷嬷虽上了年纪,步子却走的极稳,吐字清晰,一边交代,一边领着苦去进了奴仆房,五床空着两,苦去挑了最靠墙的一床。
“三爷嘱咐我好生教养你,日后你定要好好报答三爷和四姑娘的知遇之恩”
“以后这就是你住的地方,衣物被褥待会儿有人送过来,你收拾完就跟着我去学习礼仪,然后要熟悉一下宅院,认清各位主子的性子,府中的大小事宜都要轻车熟路,错了便要罚,记住我说的话没”
苦去听话地点了点头,虽说是在杂院里,却很干净,应是每天都有人打扫,屋里面每张床旁都有一个储柜,一根未烧完的火烛放在前面的空桌上,没有蜘蛛网,比柴房好了太多。
嬷嬷推门出去,打点其他小厮和丫鬟,苦去从门口看出去,小厮和丫鬟们站成了两排,对嬷嬷毕恭毕敬,点完名发放俸禄后就各自散去干活,手指通红跪在地上的两位奴仆艰难起身离开,黑色面具挡住了烙印,薄衣露出壮实的身形。
比起那些下人,无家无父母的奴仆就是贵家中的玩物,豢养的畜生,一辈子的笼中之鸟。
过了一会儿,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奴仆抱着衣物被褥走了进来,另外一个跟在后面提着鼓鼓囊囊的布袋跟在后面。
那位奴仆指了指旁边的人说道:“小弟弟,这些就放你床上了,等会烙印完他帮你上药,然后带你去嬷嬷房里。”
说完,搓了搓冻红的手指,摸回进自己的被窝。
另外一个奴仆不语,打开布袋,粗细都有的银针,烙铁燃石药膏面具应有俱有。
躺在床上的人嗤笑:“印了这青花就一辈子洗不去,你这张脸长得甚是乖巧,不忍在你脸上留下这道耻辱,葵你说是不是。”
葵烫好银针,回答道:“嗯,忍着疼,刻完就好了,阳你等会还要去三爷那儿伺候,少说话多歇会。”
阳裹成一团睡了过去,葵一手抬起苦去的下巴,银针迟迟未落下。
苦去别过头,脸庞被银针划了一下:“我以前做过奴仆,不想再留下烙印,戴着面具也看不见不是吗。”
葵听完放下银针,打量一会儿苦去,除了脖子上的伤疤也没看见任何烙印,皱了一下眉问道:“你有主子了怎么会到这府里?”
奴仆的烙印按着贵主的喜好来刻制,一个花了血金培养出来的忠宠是不可能换主的,如果残了废了腻了,杀了埋了再买一个便是。
阳未完全入睡,听见后翻身下床,坐在苦去对面,眼里闪着光。
“他们认为我死了就随便丢在山里,我无意来到了这个镇上,运气不好,碰上了这家小姐。”
阳的手不再通红,满脸愁容,摸着手指上的冻疮,假死脱出奴籍是有的,因为有过先例,所以现在都会再补一刀以确认真的死了,苦去以前的主子应该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活脱脱的把他放了出来。
葵摇了摇头,并不相信,收起布袋说道:“我和阳可以瞒着烙印,但总有摘下面具的一天,后果自己承担。”
“谢谢”,苦去从层层的破衣里扒出两小块金子,葵和阳接受藏好,虽不知他从哪来这么多钱,但给了就是自己的,问多了就会生嫌。
阳知道逃离无望,缩回去继续睡了,葵把黑色面具留下离开,苦去戴好面具,与脸一点都不贴合,上面的虎纹扭曲,还有铁锈一般的味道,奴仆的布衣粗糙但算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