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众人齐聚在盗山尧。
比试第一场,个人战,也是轮流战。十个门派的其他弟子和长老坐于上方后台的石阶,十位掌门坐立于前台上方,俯视整个擂台,并施加灵障,以保护场外之人不被伤到。
各门派可以在这场比试中,从各家子女中选出合适的人进入门派成为弟子。
第一名奖励10灵金和叶鸣玉,第二名奖励6灵金。
叶鸣玉只此一枚,可以存留尡气渡化吸收,在器修眼中这就是一块滋补仙身的石头,通体碧绿,小巧玲珑,中品灵器。
八十一位弟子站立于擂台之下。
锣鼓响天,盗山尧上方灵鹤盘旋。声静鹤停时,石阶上摇旗呐喊,以谁输谁赢进行投钱豪赌。
逸行手心已被捏出了血,但仍然装作镇定,骅岚避邀请各位掌门坐下,一边吃酒,一边观望。
丂拾坐姿洒脱 仰头喝着露梁酒,带着得意的笑说道:“现在不跟着赌一赌,坐在这是不是有些太清净了。”
“丂掌门说的对,各位可否愿意参与?”,骅岚避开了这场比试,一是看两个徒弟是否进步,二是选心意的弟子,但不可避免需要应对各门派之间的针锋相对。
丂拾敬酒道:“遇尚尊果真爽快。”
逸行喝了一口酒后就把双手放于桌下,微微地发着抖。
其余人点头应好。
“要怎么赌?”
“赌谁能独占鳌头?”
“华凌派公子月结修为深厚,此次桂冠也必定是他,没有奇趣可言,”玄杀派掌门纱钰问带着紫色面纱,声音沉稳。
纱钰问既然提了出来,必然要赌些新鲜的,而且越出人意料越好。
关逐盯着下方擂台的一人,与娘亲画纸上的人一模一样,娘亲说,那是她最信赖的人,可惜他疯了。
当年,关逐母亲在知道那人发疯杀掉海藕而被判出梵谷宗后,就派人照顾他,但突然某一天,他离开了那个地方,从此销声匿迹。
纱钰问不喜饮酒,换成了清茶,忽而莞尔一笑,问道:“戈清仙尊,你说怎么赌呢?”
台凉昇被纱钰问提到,缓过神来,思索了会儿说道:“乌骓,蹄白赛雪,战捷之马,实力难测而出人意料,就赌谁是这乌骓如何?”
尾生宗主赞道:“仙尊高见,尾生弟子连仙身都未筑基,就不在众人面前出丑了。”
“我猜是丸吞,在选拔来观学比试的弟子中,只有他脱颖而出,”丂拾故意忽视尾生宗主,捋了捋白须满意地说道。
“浩骨尊先别急着下定论,毕竟各个宗门都有堪比月结这样修为高深的弟子。”
逸行捏紧衣角,此话说的人便是竹琛门的门主竹苛。逸行原来是师门中不起眼的弟子,后为了提高自己的修为偷用了禁咒,修炼不慎,误入魔修,如今与竹琛门的门主平起平坐,当然要被他挖苦一脚。
“25灵金,芜幽,”纱钰问解开面纱,粉面朱唇,一笑一颦勾人心弦,耳上的金铃小而精巧,随风摇动却不发出声响。
“竹琛的门主是怕输不起?”
逸行看着这位掌门挥金如土,默不出声,或许这样不被拉进洪流的争斗。
“多虑了,既然邪牙鬼君开了这个口,在下自当奉陪,”竹苛嘴角牵扯出一个僵硬的笑,“30灵金,麓霖。”
纱钰问,道号邪牙鬼君,与芜幽同为鬼修,但纱钰问是人,芜幽为鬼。
丂拾瞥眼问向逸行:“逸行宗主,你认为谁是此次乌骓呢?”
逸行心里暗骂丂拾一万遍,无奈随口回道:“25灵金,葛淸。”
“20灵金,吾徒祈归。”
“50灵金,梵谷宗弟子珂馆。”
......
台凉昇不参与博戏,其余人也不为难。
云霄门和山云宗的掌门投了芜幽后就开始喝酒吃肉,无人提及尾生宗主。
石阶上的人赌的钱不比上座的掌门少,但赌的是个乐子,而他们赌的是名利。
——
擂台下八十一位,无一人上台,第一个人赢了便会继续挑战下一个,输了就是给宗门丢颜面。
你推我攮,无人阻止。
苦去拿着灵剑走了上去,众人才缓舒一口气。
月结被他手上的剑吸引了注意,那把灵剑是华凌派的一把普通的剑,锋芒不露,一般是新弟子练剑术用的。
“谁来?”
“在下竹琛门弟子,请求一试。”
苦去笑着答好。
那位弟子的衣上配有竹蛇徽,短衣露出结实的手臂,线条紧致。
苦去等着对方先出手,不料对方绕着自己试探,苦去直接举剑向他扔了过去,假装自己脱手漏出破绽,结果对方躲了过去后依然在试探,根本不吃这一招。苦去哧笑,眼角泛起细微的涟漪,伸手召回灵剑,点步起身冲了过去。
苦去接上对方的那一剑后,剑身突然碎裂,对方直接往他的颈间挥去。
在一刹那儿,谁都没看见苦去怎么躲过的那一剑,便见到对方被他从身后踹到了地上。
苦去把他的剑召回到自己的手上,指着他的脑袋,戏谑着说道:“我赢了。”
锣鼓声响起,几人才回过神来,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吃了一惊。
“你看清没?”
“没,怎么是钱德宗的人赢了?”
......
“这是我的灵剑,怎么你能召动他”
苦去拉他起身后,把剑还给了他,轻声说道:“你的法器是我炼制的,看来是人不行。”
言语满是嘲讽之意,对方接过剑,皱紧了眉,转身下台。
这一幕全被月结看在眼里,那转身到后面的动作太快,就像直接穿过去了一样,一把高等灵剑,他竟然炼制了出来还能运用自如。
法器有灵,长年累月的跟在身边,早已与主人通识,即认主。
他非只是丹修!
杂役收走了剑的碎片,苦去转身看向座上的骅岚避:“遇尚尊,在下没有其他法器,下一场可否认输?”
骅岚避知他身体虚弱,也不强求,并让其他弟子任意比试,不论输赢。
苦去直接下了台,连片刻也不多留一会儿。
“哥,我还从未看见过你拿剑,以为你不修剑法,原来是深藏不露,”葛淸的修为不低,可能略高于现在的月结。
苦去听见,脸上带着一丝惆怅,葛淸察觉,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台阶之上,晟裁抱剑不语,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俳竺与几人一块坐着,两颗骰子掷的熟练。
他们不参与个人战,在苦去上台后就离开了。
——
一人开台,众人也纷纷上去比试,术法相比,剑术试问,符咒攻克......从点到为止到如火如荼,华凌派的医师忙碌不止,掌门也不出来阻止。
祈归比试败落下来,拿着水壶低头不语。
葛淸安慰他说道:“未受伤就行,你不是还给了他两巴掌嘛,都把人的脸打肿了。”
苦去摸了一下他的头:“输给柏轻泽不亏。”
“嗯,”祈归往苦去那儿靠近了些,小声说道:“他就是个好色之徒,我看到他比试时还摸女人的腰,所以才打了他两巴掌。”
苦去点头,一双桃花眼满是笑意,柏轻泽佻达,因有辱师门的脸面,浩骨尊就把他隐名放下山去了,有重要之事才把他唤回来。
擂台上,月结看着柏轻泽脸上两个红印,轻笑了一下,行完礼便刺了过去,柏轻泽转身躲过。
两人以剑相比,不相上下。
柏轻泽嘴里含着冰块,没想到儒雅的华凌派养出了个蛮横的弟子,倒是大公子看的顺眼,风度翩翩,似高岭上融掉的雪花。
柏轻泽还未回神,就被月结一掌拍飞在地上,顿时感觉到被火烧了一般的疼,冰块也吐了出去,霜月岭直直地插在手边,就差点割掉他的手。
那把霜月岭,剑身离开刀鞘后,浮起冰霜,忽而消散,浑身透着地狱一般的阴冷。
月结拔出剑,赔笑着说道:“在下失礼了。”
柏轻泽扶地起身,表示无事后就下了台,问丸吞是否上去比一场,被他一口拒绝。
苦去站累了就靠着石柱,坐在一边闭目养神,谁输谁赢都与他无关。
擂台上一片喧闹,碎石成灰,各个赞不绝口的声音没过了刀剑的厮杀。
苦去感觉脸上冰凉,睁眼看去。
“喝些水吧,我看你比试什么都不带,水壶没有,灵剑也没有,”祈归坐在旁边,把手中的水壶递给了他,苦去接了过来。
“谢谢,你放糖了?”
“没,可能你味觉瞎了。”
祈归擦着自己的灵剑,刃口上斑驳的血迹,是那些比试输了的弟子留下来的。剑身不长,把上的纹路不多,挂着黄麦剑穗,剑格做的倒挺好。
“是把软剑,” 苦去问道,“有名字吗?”
“它名谁不唤,谁唤它它就跑去了,一点也不认主,虽是灵剑,却是下品,要试试吗?”
“嗯,为什么不换一把?”苦去摸着剑,嘴角忍不住弯起微小的弧度,睫毛修长,目不转睛。
下品法器,刃口却是锋利,软硬烧制的非常适当。
“如若我不要,它就像其他剑一样,要么被毁,要么封于剑鞘被仍在某处。”
一声轰响顿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只见擂台上突然被尘灰覆盖,月结和竹琛门弟子麓霖都受了不小的伤。
麓霖手上的灵鞭怪异至极,浑身带有伏电,她的身法巧妙,举起灵鞭向月结甩去,几处抽打在他身上,每一鞭就像切下一块肉,外衣被撕破了几处,身上却不见其血。
灵鞭缠绕霜月岭但立刻被它抽离出去。
麓霖的眼睛变成金色,一瞬间又变回原样,举起灵鞭继续挥去,月结右手上的青筋凸起,握着灵剑砍断了长鞭,在对方愣神的一刻冲了过去,剑指向她。
锣鼓声响起,灵鹤飞旋,月结胜出,骅岚避甚是满意,祈归却皱紧了眉。
“麓姑娘多有得罪,损失的法器我过后赔你。”
麓霖回道:“无事,公子奇才异能,在下敬仰。”
她的声音轻柔,不加任何的参杂,平静似水。
台阶上一片叫好,月结强撑着,脸色如常。
“师哥,别比了,”祈归甚是担忧,但月结摇头说还能再比一场。
苦去没想到葛淸接下了这一战。
月结休息片刻,换好了衣衫就上台与葛淸比试。
过了三个回合,月结感觉周身尡气越发混乱,连剑都不能握住,最后吐血而出,众人慌得都看了过去。
祈归飞身上去接下了葛淸的一击,扶住月结,“师哥,别把命都赔在这了。”
“葛淸,我们认输,师哥不能再打了。”
台阶上的人一片唏嘘。
“月结怎么回事,才比试多久就输了?”
“是啊,看他虚弱成那样,应该也比不了。”
“这场我压的是月结,他怎么能输呢!”
“没想到钱德宗这弟子有些本事。”
……
“来来来,都看一看,那是我师兄,葛淸!”
这话一出,晟裁捶了一下身旁的人,小声的警告道:“多嘴!”
徘竺吃痛的捂住脑袋不再说话。
……
祈归扶着月结下台,医师诊脉才发现月结的金丹出现了裂痕,匆忙把他送往了医馆。
葛淸继续下一轮的比试,苦去拿着水壶,低头不语。
——
“竹苛门主,没想到麓霖有如此本事,”丂拾夸赞道。
“丂掌门见笑了。”
“钱德宗才是卧虎藏龙,竟还有这么厉害的弟子,一鸣惊人。”
这竹苛和丂拾哪壶不提提哪壶,逸行沉默不语,假笑着。
纱钰问饮茶不语,看向擂台上的比试。
“这比试果真精彩,我先敬各位一杯,”骅岚避敬酒缓解场面的尴尬。
月结出事,但他不能离开。
“比完后可到华凌派歇住一晚,明日才是重点。”
骅岚避话至,座下一片暗流涌动,各自假装喝酒吃肉。
——
夜晚,比试结束,众人离去。
除逸行外无人猜出葛淸是这一匹乌骓,就连他自己也未料到。
葛淸不仅夺得第一,实力也出人意料,尤其是那条金藤,无人知晓这法器从何而来,有人说他可能是下一个仙尊。
月结府内,祈归端着苦药进来,骅岚避把所有的事留给藏歉长老后跑来看望他。
“吾认为你会赢,结果还是让吾失望了。”
“师尊见谅,是徒儿不孝,”月结的脸色此刻却有些苍白,连声音都变得沙哑。
“师尊,你来兴师问罪还是来看他的,就不能好好地让师哥喝药疗伤?”
骅岚避看着月结喝完了药,顺手把碗放到了一边,变了语气道:“吾还未说你,为何还留着那把剑?你的天资在宗门当中无人能比,却一直懈于修炼,吾念及你年小才一直放纵你......”
月结打断道:“师尊,徒儿金丹碎了。”
骅岚避吃了一惊,转头问向祈归:“当真?”
祈归点头,骅岚避不再说话,月结从小就被他带在身边,既是真传弟子又是亲儿一般,所以才寄予厚望,月结也未曾怠慢。
虽说可以用丹修炼制的金丹替换,但假的就是假的,远远抵不上自身凝结出来的金丹。
金丹碎,修不了道,入不了神。
“师尊,我太急于求成,我太怕你失望,每件事你让我去做的时候,我都想做好了你是不是就多夸我一句,他们是不是都可以高看一下华凌派,师尊,对不起!我做不了这个大弟子!”
月结抱着骅岚避哭了出来,有金丹碎裂很疼的原因,有常年逼着自己修炼而被折磨的原因......
温文儒雅,从不出言不逊的月结还是把自己关进了心牢。
“师哥,你还是我师哥,还是华凌派的大弟子,还是师尊的亲传弟子,不论如何,你都是。”
“只要你还活着!还留在这里!”
骅岚避怪责自己过于严苛,华凌派的名誉根本不能与自己的徒弟相比,他是何时忽略了月结让他连金丹都没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