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出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农村。
父亲是村里人，母亲外来打工，他们是在一个黑作坊里认识并恋爱的。
那时候天空总是很蓝，澄澈如明镜。
母亲怀胎十月生下了她，在一间黄泥砌筑的土房子里。当时医疗设备落后，人们观念浅薄，是村医接生的她，因此母亲落下了腹痛的毛病，时常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后来村里发了补贴，父亲东拼西凑盖起了新房子，母亲的病才有所好转。
老屋破旧，承载着无数的回忆。
寒暑假交替，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极快。
柳素迎来了母亲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她的妹妹。
小家伙的意外诞生为整个家庭都增添了不少活力，同时也带来了肉眼可见的压力。
父亲开始经常性加班到深夜，母亲准备在下班后去摆摊卖衣服，补贴一下家用，而柳素，就负责带在家里照看妹妹。
有时父亲加班回来会捎带一只烧鸡，但每次，父亲总会让她去洗手，然后坐下来等妈妈回家再动筷。
而他则倒满一杯啤酒，就着油炸花生米小酌。
看到馋得吞口水的她，父亲便扯下一只鸡腿，露出无奈的笑容。
那是柳素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味道...
日子虽苦，但幸福与充实。
似乎有了念想，只要一家人在一块儿，什么困难都迎刃而解了。
......
柳素找了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深吸一口气，按下接通。
“舅妈...”
“啊，是小素吗，好久不见了，你还在外边上大学吧。”
电话那头的语气略显尴尬，似是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以寒暄周旋。
柳素沉声：“谢谢舅妈关心，欠的钱，我会想尽方法还上的。”
“哈哈...也不是钱不钱的事，都一家人谈钱多伤感情...只不过舅妈好久没打电话来了，也是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一番支支吾吾的家长里短，大舅的声音也从听筒中传了出来，“你爸走后，你都是一个人在外边？钱够不够花？”
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素望着楼下晒被子的小女佣。
“算过得去，起码饿不死。”
“那就好，那就好...哎呦你拧我干嘛！这不正在跟小素商量嘛！”
那边倒吸凉气，讪讪换了一副口吻。
“不瞒你说，咱家涛涛，也就是你表哥最近想报一个一个...一个什么班来着，噢，说唱班！其实我们也不懂什么说不说唱，但你表哥一直缠着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如果你手头还有宽裕的话，能不能先还一部分...”
这年头要个钱都得事先想个借口，然后千方百计的兜弯子。
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柳素不会去逃避。
“这个月我快发工资了，等工资一到，我立刻转账给您。”
“那最好了哈哈！我就说小素这个人靠谱，你还一直不信，你看，现在都开始勤工俭学了！”
诸如此类的讽刺一句也没安好心。
当初像嫌扫帚星一样将她拒之门外，连口热饭都万般不舍，仿佛要了他们的命一样...
还是她苦苦哀求，才算借到了父亲的安葬费。
真指望一个大学生能掏出来多少呢？
一个月几百块，柳素从未忘记还债。
无非就是怕她赖账，或听了不好的风声，才火急火燎打来电话催债。
柳素暗下眸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你爸爸当年盖房子的钱！借了六万，还有五万没还呢！”舅妈声调尖锐了几分，趁着机会再次把账清算。
“嗯，我尽快还上，请再给我点时间，我绝不会抵赖的。”
挂断电话，舅妈的催促仍犹在耳畔。
不怪他们，要怪也只能怪那个便宜老爹，死了都不让她安生。
柳素双臂交叉撑在窗前。
阳光明媚的晌午。
她最爱的夏天与绿色...
一个月工资就这么白搭了，说不定连江如南给她的奖金也要搭进去。
唉...
总觉得好心疼，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工资...
柳素趴着玉玉了一会儿。
身后传来脚步声。
“等你半天了，真不想要工资了？”
退出工作模式的她换了一身露脐背心与小热裤，白而丰腴的美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暴露在空气中。
兴许是刚运动完出了汗，在江如南靠近后，可以很明显感到周身温度的上升，以及馥郁甘香的幽兰之气。
“傻了？”
玉手在眼前轻晃。
啪得一下。
柳素嫌弃的拍开，摊平手掌，“给我钱。”
“什么钱？”她呆萌眨眼睛。
这女人，又开始装傻！
“你自己说的，我的奖金，还有这个月的工资，我有急用。”
柳素懒得扯皮了，换以前她可能还会拉扯一下，与老总聊聊骚，但现在，她得先把家里的债给平了。
“真有急用！”
小凉鞋跺了跺。
风铃哗啦啦响。
江如南收起笑容，上一次见到如此着急的她还是在办公室那次。
一直以来见到的柳素不是在笑就是懒洋洋的发呆，亦或是与她拌嘴，像...
江如南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
柳素绷着脸。
“把工资发我就对了，我只要我应得的那一份。”
这下连奖金都不要了，看样子是真的急了。
“你放心，工资和奖金一分不会少你。”
抬起手腕。
她侧身避过，仿佛又变回了那只初见时炸毛的小刺猬。
“稍等一下。”
江如南想到了什么，小跑去书房。
没一会儿，她拿着一个红包返回，“这里面有两万，你的奖金。”
“太多了...”
总觉得不怀好意。
柳素抚摸光滑的封皮，却罕见不愿思虑太多。
“收下吧，这也是你应得的。”
江如南将红包推向她，小拇指不经意触碰到了粉唇，随即触电般缩回，平淡的语气仿佛午后弯腰拾起了一片落叶。
“还有工资对吧，周六周日辅导的六小时按时薪算，剩下的则是护理、修缮府邸的费用，按日薪算，总计是三万整。”
话音刚落，到账短信便发来了。
虽然女佣工作只做了半个月，但江如南还是当成了一个月的工作量。
纯当是帮一把了，她也不敢跟柳明细说，怕柳素知道说她居心叵测。
但事实上，她也确实心痒痒的。
“干嘛对我这么好。”
“因为...”
看到墙角处三个好奇的小脑袋齐齐探了出来。
江如南顿住了嘴，竖起柳眉。
“长久来看，向下属施予一定恩惠有助于稳固人心，刺激员工的积极性，这是我一贯的做事风格，也是作为领导者所必备的一项技能...别辜负我的一番苦心，柳素。”
一本正经说得跟真的一样。
不知道还以为领导训话。
柳素忍着笑，看着江如南板起脸，去收拾起了那三只误人好事的小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