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参赛肯定是不会继续的。
三天时间，几人的精神状态全都到了极限。
暂不提吃饭的问题，单就论洗澡，就让柳素苦不堪言。
“反正也是最后一天了。”
看着手机，已经决定了的出发日期突然变得令人惶恐。
她还在逃避。
但——
买下去的火车票不能退了，身上的钱本就不多，到了地方，得留一些用作返程，还有保健品，果篮，红包...
脑袋过一遍流程。
小的时候随父母去探望生病的亲戚大多都是这样的形式，应该不会有错。
唯一的难点就在于如何开口。
困难封缄唇齿。
异物感在咽喉发酵。
柳素静静呆坐，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下午就可以回去了。”江如南观察许久，开口道：“但你想留下的话...”
“我要回去。”
“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两个人的交流点到即止。
柳素转过脸，还有一事相求：“我想请假。”
“几日？”
“一天，不...三天。”
往返加起来三十多个小时的路程。
一天时间根本不可能。
而且路上还要吃饭，各种开销，哪怕省吃俭用，兜里的钱包照样受不了。
三天已是柳素的极限。
探望完妹妹，她就回来。
“钱够不够？”江如南似是看出些什么，“不够的话，我可以借你。”
已经存在借贷关系。
再多一些又有何妨。
柳素婉拒，“应该够了，只是出门散散心，用不了太多。”
出远门两张车票足矣。
反正只是去确认一下罢了。
“我可以问问去哪儿吗。”
“一路向北。”
柳素指了一个方向，笑得沧桑，“突然，想去北边看看。”
“你散心的地方选得挺独特的。”江如南怔愣。
“想要走南闯北，看遍祖国的大好河山，我把首选站放在了最北，那儿有雪，还有拉雪橇的大狗。”
她漫不经心一笑，气氛霎时缓和了许多，仿佛回到以前。
“你呢。”
“我这几天也有事情，腾龙集团的慈善晚会，我作为受邀方必须到场。”
江如南揉着眉心，看得出刚刚得知消息，已经在心中叫苦连天了。
“腾龙集团是很有名的那个...”柳素有点印象。
与江氏集团分庭抗礼，也是一大赫赫有名的上市集团。
据说幕后BOSS年轻又漂亮，总裁落落大方，全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大人物的聚会啊。”
反正与她无关就是了。
江如南换了个不那么沉重的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好迅速的动作。”
“因为蛮着急的...”
“不是说散心，风景又不会长出腿跑掉。”江如南调侃了几句，再度开口，“几点的飞机，我送送你吧。”
“不用。”
柳素没好意思讲是绿皮火车。
为了省点路费，廉价的出行工具也经过了再三斟酌。
绿皮火车在一众翘楚中脱颖而出。
“哪能让老总专程送我，我还是打车去好了...”
“有点不一样。”
“？”
“换之前，你应该会一口答应下来，能省则省，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江如南一语戳中柳素的心事。
后者沉默，再难启齿。
......
相隔千里的守望。
旅程的终点仿佛地老天荒，望不到尽头。
只觉得村落过去了一个又一个，沿途群山替换成了平原，听着铁轨声入睡，窗外冰雨交加，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
长时间的昏昏欲睡使得脖颈泛起了酸痛。
柳素分不清时间，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只好靠着窗，呼吸从缝隙间流泻的潮湿空气。
一个人坐火车实在太难熬了。
泡面味，咳嗽声，还有从后座伸过来的臭脚丫子，熏得人头昏脑胀...
夜半响起幼童的哭啼。
呼噜的较量愈演愈烈。
以前从不觉得一个人出门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美名其曰精致生活，做特立独行的自我，但其实懂的都懂...
在夜里无人时将枕芯浸透的泪，还有面对陌生人时毕恭毕敬、受宠若惊。
人在低谷，看谁都像救赎。
品味过光明，谁还甘愿堕入黑暗。
柳素打开手机，抚摸着屏保，借此对抗来势汹汹的寂寞与不适。
沉默寡言正是建立在孤独的基础上。
渴望一个拥抱。
但更害怕只是有人经过，停下来看了她一眼。
被误认为是爱。
......
于午时时分踏足冻土。
站在皑皑雪地上，呼出一口滚烫的白汽，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格外新鲜，令人看不过眼。
然而这地方实属有些过于偏北了。
对于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来讲，哪怕做足了准备，还是会在出火车站的那一刻萌生原路返回的念头。
这是人间吗？
柳素不禁顿住。
窒息的北风犹如刀割，在脸颊上留下生疼的痕迹。
但很快，她的脸便失去了知觉，变得通红且麻木。
路边出租车鸣笛。
司机操着一口地方普通话，邀人上车。
“去哪里妹子？”他看出柳素是外地来的，于是热心肠的主动介绍，“吃饭洗浴住宿，特色烧烤，还有锅包肉、烤狗鱼、炖大鹅，附近好吃的店我都门清！”
经常有吼着‘世界那么大，为何不看看’口号的大学生结伴相约来到这个祖国最北的城市，司机见得多了，于是也将柳素自动归为一类。
“医院。”柳素扯下口罩，轻轻开口，“人民医院，麻烦大叔了。”
“...好、好的，妹子，医院离这边有十多公里，你是去看病的？”
“我妈妈，还有妹妹在那儿。”
柳素没有多说话，惜字如金。
司机见状也不再多嘴。
二十分钟后。
柳素下车来到窗边，“可以稍微等一下我吗，就十分钟，我还要回车站。”
“没事，半个小时都没问题！”
司机哈哈一笑，北国汉子特有的豪爽。
“不过探病只要十分钟就够了？”
明明才刚从火车上下来，坐了十多个小时硬座，仅仅就是为了到医院探望一眼家人。
柳素点点头，巴掌大的小脸被围巾与口罩遮掩大半。
天冷是失算，但不管多冷，她还是要来到这边。
被世俗与条条框框牵绊的人。
世界上仅有的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如果失去，那她会后悔一辈子。
哪怕被永远遗忘，也不想要失去。
